随着天气寒冷,第一春的火锅生意明显的兴隆起来,收益比盛夏之时增长了两成不止。光看账面上,数目还是比较可观的。 林掌柜到府里来过一回,看着就红光满面的,脚下也跟生了风一样。姚采澜翻着账本暗自点头,林掌柜真是用了心的,年终的时候应该好好的奖赏一番了。 林掌柜笑眯眯的提到,也有几家店模仿了第一春的菜色,可是,不是做出来的味道做的不够纯正,就是辣椒供应时断时续的,都没能形成对第一春有效的威胁。 当然,只有姚采澜这种前世对辣味研究的透彻彻底的人,才能倒腾出香辣、麻辣、酸辣、咸辣、糊辣等多种类型,这其中的种种学问,那可不是仅仅有辣椒就能一劳永逸的。所以,暂时呢,第一春仍然在平阳城里头是独一份儿。 自从“谋逆案”以来,姚采澜深居简出,应酬本来就不多,这下更是从不轻易出门。有时候也有帖子上门,诸如去听戏、赏花之类,因为打着“养胎”的旗号,姚采澜全部都是婉言谢绝。至于什么知县夫人寿辰、孙子摆满月酒之类的约请,虽然姚采澜人没到,但礼却到了。 为了弥补自己不能到场的缺憾,怕把关系搞僵了,姚采澜还是在礼品上狠下了一番功夫,都是自己亲手绣制的绣品。王夫人寿辰时是一副“寿桃图”,他们家嫡孙满月则是一件遍地绣福字的小锦袍。 这几年来,姚采澜的手艺除了奉献给家里人之外,还真没往外送过。王夫人也不是个不识货的,就算她是出了名的尖刻和挑剔,也是在满堂宾客面前大赞了一番姚采澜的绣工,觉得自己脸上很是光彩。 这下,倒是为姚采澜博得了一个善绣的好名声,又为她努力塑造的“贤妻良母”的形象添上了一个大大的筹码。 这名声也传到了江清山的耳朵里,不过,他不但不喜,心里反而很不舒服起来。 因为,自己作为丈夫,居然没怎么亲身享受过这一福利。自己那些衣裳饰物,大多是丫头们做的,也有外面买来的。但是,终归不一样,不是么? 有心发发脾气,但一回家看到姚采澜笑颜如花的迎着自己,家里上下打点的无一不妥帖,从来没让自己cao过心。更重要的是,肚子还鼓鼓的,看她行动间笨拙的样子,江清山心里便一下子软了,实在张不开那个嘴。最后只好恨恨的把这不满埋在心底,暗暗决定只等着儿子出生再好好收拾她一番,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以夫为纲”! 趁着天气还不太冷,姚采澜还是悄悄出了一趟门,去看即将成亲的宋蕙兰。说起来,两个人也就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姚采澜却特意上门去给她添妆。 除了她与宋蕙兰特别投缘之外,她的父亲宋县丞也是一大关键原因。那宋县丞虽然人很迂腐,但胜在性格耿直,是个踏踏实实干事的官。姚采澜一直对他很有好感。再说了,江清山那厮明显的跟王知县他们不太对路,反而与宋县丞更能说的上话一些,为了江清山在差事上更顺一些,姚采澜更得多与他家多走动了。 她从库房里挑拣了一下,选中了一幅两尺宽的挂幅,上头几条红尾巴的鲤鱼戏于粉粉白白的莲花之间,寓意为“连年有余”。 这幅绣品配色十分鲜亮,用作新婚之和还是很合适的。 这还是前几年留在竹通的时候绣的,现在翻出来一看,只觉得那时候日子平静如水,反而比现在家务琐事缠身时心境更加平和,绣出来的东西也更见神韵。 姚采澜看了也觉得喜欢,又把玩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叫人拿去好生的装裱好了。 姚采澜想过,若是跟其他人一般送首饰给她添箱吧,挑贵重些的就有点失于谄媚,挑个一般的就显得不够重视。因此,倒是送个亲手做的绣品更显得情真意切,也不会惹到耿直的有点执拗的宋老爷子。 宋蕙兰接了挂幅看了果然爱不释手,跟姚采澜两个人品评了半天之后,又赶紧让人好好收到她的嫁妆盒子里面去。显然,宋小姐的嫁妆全是自己一手打造的。 却说这女婿也是宋小姐自己相中的,家境很是不错,但就是出身商户。在这时代里,商户的地位无疑是很让这些官家大户所瞧不起的,虽然心底里未免不羡慕那些大商家的巨富豪奢的生活。 堂堂县丞家的嫡女居然嫁入商家,这真是平阳县城里头最大、最轰动的新闻了。难为一向守旧、刻板的宋老爷子是怎么答应自己女儿的,想必肯定是大费周折的,传说宋小姐为了这事几乎是对她爹以死相逼呢。 显然,到最后,宋小姐完胜她爹。 姚采澜对这时代里少有的这些勇敢果决的女子都是带着十分的敬佩之情的,这个绣画虽然是在竹通时早就修好了的,但当时也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绣了两个月之久,连自己的屋子里都没舍得拿出来用呢。 两个人因为有了这个绣画更加亲近起来,屏退了闲杂人等,就亲亲热热的坐在了榻上说话。 宋蕙兰关切的问她有孕后的身体情况,姚采澜笑说一切都好,又道,“你成亲时我有身子却是不能来的,只能提前恭祝你新婚和美、万事如意了!” 宋蕙兰羞红了脸,低了头难得露出些忸怩之态来。 姚采澜细细看她,见她果然比以前有所清减,以前圆润的脸庞隐隐的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出来,可见过去那段日子的熬煎了。 忽地,她眼尖的看见宋蕙兰高高的领子里偶然露出一处血痕来,暗自吃了一惊。这姑娘对自己还真下得去手啊! 不过,这应该是她的应对之计吧。按宋蕙兰坚强的性格,是决计不会闹出自戕的事情来的。 姚采澜虽然吓了一跳,但好歹勉强自己压住了自己的神色,免得揭了她的伤疤,以两人目前的交情看,交浅言深的话,可能会得罪了这位目前为止在平阳自己最为看重的朋友。 姚采澜赶紧装出一副好奇兼促狭的样子,提起了一个较为轻松而又不失亲密的话题,“听说这户人家是你自己选定的?怎么定了他们家了呢?” 说起这个,宋蕙兰还是很有些不好意思,姚采澜又催了她半天才算“撬开了她的嘴”,“我年纪也不小了。。。看了很多人家,都不太合意。。。他家人口简单,独门独户的,只有个老爷子,还有个meimei。。。我还偷着去看了他一眼,看着,人还不错。。。他生意做的很好,全是白手起家,自己一手一脚拼出来的,信誉也是有口皆碑的,不像那些浪荡子们。。。” 姚采澜握住宋蕙兰的手使劲摇了摇,感叹道,“meimei,我真是佩服你!” 宋蕙兰虽然感动于姚采澜的推心置腹,却也不免苦笑了一下,“也就是在jiejie面前,我才能说实话了。为了这桩婚事,我真是全都豁出去了,还差点把我爹气出个好歹。也不知将来会怎样,那个人。。。值不值得。。。若真是所嫁非淑的话,我怎么有脸回来见我爹爹。” 姚采澜闻言也愣了一愣,她一直觉得宋蕙兰是个实打实的女强人,有着非人的勇气与坚强的意志,一般人很难撼动。谁知,在她坚强的外表下面,也是有着诸多的担忧和顾虑的。 是啊,这里女人的婚姻就像是一场惊天豪赌。赢就赢了,输就输个彻底,把自己的终身全都赔进去。可惜,赢面终归太小了些。但愿,宋蕙兰是个幸运儿吧。 看她情绪十分低落,姚采澜转念想了想,打趣她道,“听说你那夫婿开了好几家杂货铺子,年纪轻轻的就号称什么童半城了,可了不得!我们府里再采买东西,好歹得算我们便宜些吧!” 宋蕙兰羞得满脸通红,再也顾不得那些婚前小儿女的诸多心事,急得就要来拧姚采澜的嘴,吓得二妮忙站中间拦了一下,二妮嘴巴也巧,双手交握讨饶道,“好小姐,可饶了我们奶奶吧,奴婢求您了!” 宋蕙兰这时也想起姚采澜的肚子来,悻悻的住了手,不忿道,“jiejie的丫头倒是好的,又忠心,又利嘴。嗯,看在她的份上,我就暂且饶了你!” 宋蕙兰的佳期定在了腊月初,日子不远,备嫁的事情却是千头万绪,所以她也就忙的焦头烂额的,姚采澜热热闹闹的说了有一个多时辰,也不便多打扰她,便告辞了。 宋蕙兰不舍的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外,两个人才依依惜别,并约定以后常常写信。 等了些日子见没动静,姚采澜就琢磨着还是把地龙的事儿给解决了。 姚采澜十分发愁即将到来的漫长的冬季,又因为自己这府里地处城郊偏远之地,自己又一向不喜应酬,因此门前的青苔都满了,倒也不怕有人瞩目自己府里的事儿。 于是,水草紧锣密鼓的开始忙活锦绣居开业的事的同时,姚采澜也把正房的东西往东厢房搬了进去,把正房底下全铺上了火龙。那帮工匠们也做得熟了,不过半月就弄好了,又开了灶烧着,把屋子烘了十几天,等日子进了十月,真正的冬天到来之前,姚采澜已经舒舒服服的搬进了暖意融融的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