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姚采澜才带上水草在平阳城里好好的逛了一天。 什么地方热闹往哪儿去,哪个地方繁华,商铺林立,哪个地方是集市,小吃摊多,城中的市井百态,种种不同面貌的生活迎面扑过来,姚采澜觉得自己像是走近了一副浩大的风俗画卷里,心里觉得异常的满足。 街上有闲逛的各色人,也有各种各样做小买卖的,还有那些当街的店铺,有高大华丽的大酒楼,也有低矮、简陋的路边摊。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把人的眼睛和耳朵都占得满满的。 王小六和小红稍远一些缀在后面。 姚采澜一边在街上走着看着,一边笑眯眯的问水草,“你想不想跟小柳一样,出去帮我的忙,看管我的生意?” 水草愣了一下,很是惊喜,却又胆怯,不太敢答应,红了脸搅着手指头低声道,“奴婢,奴婢只怕做不好。” 姚采澜瞥了她一眼,笑道,“放心,做不好回府里就是,内院总管的位置还给你留着呢!” 水草听了这话反而不高兴了,脸拉了下来,索性把心一横,“奶奶您可别激我啊!您要是说这话,我还非得干出点事情来不可呢!反正有小柳姐的榜样在那里放着,我就是再笨,一步一步照着做总成了吧?!就是干不好,我也没脸再回府里去了!” 姚采澜一拍她的肩膀,“好丫头,有志气!这阵子,我正让人给我物色好的绣娘呢。锦绣庄的店铺也在找着呢,估计再过个两三个月,到了立夏,就差不多了。这几个月,你还得给我再训练出个能干的丫头来才行呢。” 当然,逛也没白逛,等晚上回来,车里就拉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女人天生就是购物狂。小红和水草也买了点散碎东西。 一回来,姚采澜和水草、小红两个,就把买的东西堆在桌上来来回回翻腾着看,心里甭提有多兴奋了。 其实,姚采澜也不奢侈,女人喜欢的也不过是首饰、衣服罢了,买来买去也就是一根银步摇,一串赤红色的檀木珠子,几匹喜欢的布料而已。 但是,享受的就是这份感觉呀。 江清山这几天应酬不多,回来的也早。 一下了马,王小六已经过来了,赶紧接过马鞭,把马牵进马棚自去照料。 江总管也迎了出来,恭敬地行礼问好。江清山也赶忙客气的点头算是还礼。 两个人凑近了便低声交谈了几句。 落日的余晖还在,院里东头的几棵杏树开着白白的小花很是热闹,在晚风中隐隐有一股清香飘过来。 江清山还没进上房,姚采澜和丫头们的欢声笑语已经传了出来。 门口的门帘是秋香色缎子,绣着淡雅的同色的菊花。那花色淡淡的,也只有在斜阳里边才能瞧得清楚些。这个门帘子料子上等,做的精巧,连江清山这外行的也能瞧出好来。 他不禁笑了,也只有姚采澜才会特别讲究这些吧。她自己的衣服不爱用这些名贵衣料和上等花色,偏偏门帘做成这样。。。 自己呆的正屋里的布置也很简单,但让人觉得舒服、不拘谨,又处处显出了独具的匠心来。 江清山看着门口那扇微微吹动的门帘,心里升腾起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这真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以前不愿回家,即使在西北打仗时,空闲下来,听着同伴谈论着家人,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 如今不同,虽然军中事务诸多不如意,诸多烦恼,诸多郁闷苦楚,但心里总是踏实的,总有一个地方是安定的,温暖着心的最深处。 第二天,姚采澜刚刚用完了早饭,在府里转悠了一圈,小红就来报,说是柳嬷嬷到了。 柳嬷嬷喜滋滋的进了院子,脸上的笑容都要淌下来了。 有生意进门,她自然欢喜,何况是一连拜托了自己好几项买卖的江夫人呢。柳嬷嬷看出来了,这位奶奶这方面的需求不少,因此打定主意要奉承好了,以后好做个熟客。 柳嬷嬷恭恭敬敬的给姚采澜见了礼,说话间已经多了初见时的几分熟稔和热情,“夫人托我找的绣娘已经差不多了,因为她们年龄都稍大了一些,教导起规矩来就得多费些时日了。不过,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再过上一两个月,保管就能看了。今儿,我又带来五个丫头,都是懂事、机灵,而且人品又忠厚、良善的。您亲自看看?” 姚采澜把手一摆,却先问起她有没有好的掌柜的人选。 柳嬷嬷收了笑脸,仔细琢磨了一下,“夫人,不瞒您说,老婆子一向做的是人身买卖,像这种不买身的、而且有一技之长的人,老身这儿并不多。不过,咱们平阳有个莫先生,专门做的就是此等活计。要找什么掌柜啊、账房啊、学徒啊、匠人啊、厨子啊,找他准没错。而且这个人信誉在咱们平阳可是有口皆碑的,倒是值得托付的。” 哦,这就是古代的职业中介所吧。 姚采澜谢过了柳嬷嬷,又让水草跟着柳嬷嬷自去挑人。 姚采澜自从在这里安了家,每天一大堆的事儿,就把以前每天坚持的那些习字啊、练曲啊,统统都给丢开了。 现在想起来就有些心虚,仿佛看见自家小姑子幽怨的看着自己的眼神。 想到此处,身上不禁抖了一抖,赶紧磨墨铺纸,把婆母送给自己的字帖拿出来端端正正摆好,安安静静的练起字来。 等慢慢的写完十大张,姚采澜才搁了笔抬起头来,轻轻甩甩发酸的手腕子。 一抬眼,却从窗子里隐约看见水草领着两个人立在了院子里,想来是已经等了不少时候了。 姚采澜让她们进来,放眼打量这两个女孩子。 两人俱是面貌普通,恩,光这一点就合了姚采澜的意。 看她们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身上浅褐色布衣袄裤,头上也没有什么饰物,只有一个女孩在头上扎了一根红头绳。 两个人磕头见了礼。姚采澜便细细的问她们的家世,想从中多了解世间百态,也想从中窥出两个人各自的性情来。 所谓言多必失,自然是让她们说的越详细越好。毕竟,这是自己的贴身丫头,忠心是第一位的,能力也得要有才行。 没扎红头绳的叫小莲,生的比较白净,今年十二了,身世跟三妹差不多,也是逃荒过来的,只不过她倒是记得自己家人的音容笑貌,却早就不知何处去寻了。 扎了红头绳的叫二妮,脸长的黑一些,刚满十四岁,看着比小莲好看一些,家住本县,家里穷的叮当响,哥哥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所以爹娘就卖了女儿给儿子娶媳妇。 二人都很紧张,但说话却都算得上有条理。小莲更沉稳一些,二妮的眼神就机灵一些。 姚采澜听完了,就直接开诚布公,二个人一个月后只能留一个,先下去学规矩吧。别的话一句也没有。 当然事后,水草和王小六又大费力气的把两个人说的话上外头都核实了一遍,方放下心来用她们。 到了下午,江庆进来,手里拿了几张架子床的草图,都是按姚采澜的要求画的,就是细处的花色不一样罢了。 姚采澜略略看了一下,就定了一张。 转身又吩咐江庆去找莫先生。受了头午招丫鬟的启发,姚采澜让他都找双人份。掌柜的两个,大厨两个。 有比较才有鉴别嘛。况且互相别苗头时才愈见真性情。省的识人不清,用人不明,把个好好的生意给搞砸了。 锦绣庄还会开起来,掌柜的就定了水草。但是,绣娘什么的,得好好挑选、培训一下,这个是急不来的。 姚采澜的意思是,先把锦绣庄的生意推一推,先开一家饭庄。 没几日,江庆进来禀报说定了两个厨子,已经让他们一人整治了一桌菜,尝着都还不错。 掌柜的要难找一些,直到进了四月中旬,江庆才进来说定了两个。 姚采澜便说一块儿见见吧。挑了个风清日暖的午后,江庆就把四个人全带进来了。 姚采澜端坐在了屏风后头,水草站在了外头,先按着她的意思,让几个人把自己的身世、资历都说了说。 两个掌柜的,一个姓林,才三十几岁,一个姓李,有五十了。 林掌柜面白无须,长的很有几分儒雅气质,说起话来也是四平八稳的。 李掌柜对姚采澜更显得十分恭敬,说起自己的资历来,处处显示自己很有经验。 两个厨子,一个大胖子姓吉,说话大嗓门,话里话外的透着股子瞧不起人的意味,好像对自己的厨艺十分自信。惹得姚采澜坐在屏风后面笑不可抑。 另一个瘦一些的,姓赵,回话时十分紧张,说话磕磕巴巴。 听那四个人都交代差不多了,姚采澜才说道,“咱们的这个饭庄主营的蜀州的菜系。如今一切都未开始cao作。两位掌柜的回去了先写个详细的想法给我,然后咱们就开始选地方,布置环境,再把人手召起来。你们俩要钱要物的,只管跟江总管说话。至于两位厨房里的师傅,暂时就先委屈你们给两位掌柜的打打下手。” 说罢,也不啰嗦,就让江庆带着人下去了。 当然,幕后调查、核实的工作就交给了江庆和王小六。 到了第二天,两份文章就麻利的交了上来,看来两位掌柜对这工作都是十分着紧。 那李掌柜的文章写的甚为详细,洋洋洒洒十大张,想的面面俱到,真是描绘了好一幅兴旺的酒家全貌啊。 那林掌柜只写了区区四张纸,只大概把要点提了一下就罢了。只不过那字写的十分俊秀,颇见几分风骨。 姚采澜看完了笑了一笑,就搁下了。 江庆和王小六轮流跟着这几位,一到晚间就过来禀报一番各自的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