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走了趟姚府,姚采澜倒是难得又听到了有关姚惜澜的消息。 姚惜澜在大年初二那天没回门,这种事在这时代里并不多见,尽管大雪封路,也勉强算是情有可原。 出于周到和起码的礼节,姚谦还是打发人去了张家问候了一番,人家不是说姚惜澜身体不适嘛。 打发去的人是个得力的,正是青石。 青石赶着车带了些药材等物,赶到了河西县,见过了张家诸人,见过了姚惜澜,又费了点银钱撬开张家一个下人的嘴,总之通过各种渠道,倒是把实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回来吞吞吐吐一说,把姚谦又给气的够呛。 原来这张思丞惯会说好听的,哄骗女人。姚采澜刚嫁过去没几日,就被张思丞哄得把手里的嫁妆都交给了他去打理。两个人一时之间倒是好的蜜里调油。 只不过这全是面上的。私底下张思丞跟家里原有伺候的大丫环早就有些首尾,就是李氏特意挑出来的跟着姚采澜陪嫁过去的那个丫头,也很快就被张思丞的翩翩风度给收服了,唯张思丞马首是瞻。 再加上,张思丞他爹那老东西,原来家里因为他一直体弱多病落魄得很,不过是依仗着早年张夫人的一些体己才勉强撑着那份读书人家的体面。 现在有了这好好的儿媳妇上门,却也不晓得疼惜,还一径的摆公婆的威风,力逼着姚采澜一天到晚的立规矩。 张思丞他娘软弱可欺,在家里直接没有说话的份儿,张思丞只管两边和稀泥。所以,在张家能帮得上姚惜澜的,竟找不出一个来。 初二没回门,姚惜澜倒也没生什么大病,只不过让张家给役使的,又是请安,又是端茶倒水布菜的。张老爷那穷酸也倒是真真端起了老太爷的架子。 按说姚惜澜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可惜在张家孤立无援,张思丞又只会跟她说些蜜语甜言,实际上并没有帮到她什么,公公又占着要她尽孝的理字,姚惜澜只是有苦难言。她身子也不算太好,终于连累带憋闷、委屈,这才一病不起。 可是,嫁出门的闺女,犹如泼出去的水,姚谦纵使生气,也毫无办法,只能暗地里发狠,暗暗埋怨姚惜澜,“让你绞尽了脑汁都想去张家,这下好了,遭报应了吧!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这些话本来整日里闷在小院的李氏不会知道,可挡不住章姨娘诚心让她知道啊,一日守门的婆子就“不小心”嚷嚷了出来,只把李氏气的又一阵头晕目眩,一头栽在了床上爬不起来了。 。。。。。。 姚采澜在收拾行李的忙乱之中,倒是记起了一事,便提醒江清山道,“今年正逢大考之年,过几天,大哥一定会去大名府赶考的。你不说你有个弟兄家就住在大名府左近,不如托了大哥顺路去打听一下。” 江清山猛的一拍大腿,对啊,这个主意好啊。 不过,真个要去求那个老学究?该不会又是罗里巴索的一顿教训吧? 江清山紧皱眉头,又纠结了。 行程就定在了三月初六,黄历上说了,宜出行。 离这日子也没几天了,再说了,江清山那个兄弟自从战场一别之后就再无音讯传来,江清山心里实在是很有些挂牵。 不得已,江清山再一次硬着头皮、苦着一张脸去找他大哥去了。 姚采澜看他一副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样子,在背后偷着笑了半天。 江清山回来时已是掌灯,却已经喝的满脸通红,一身的酒气。 朝着姚采澜傻笑道,“你还别说,姚采澜,你的主意就是好。那个书呆子还真是不错,不但满口答应下来,而且坚决不收我托他转交的二十两银子,说是为了这些忠义之事,他愿意自掏腰包。” 说罢打了一个酒嗝,脚底下突然就一踉跄,就向着姚采澜的方向跌了过来。 姚采澜早有准备,打从他一进来全身都在提防着呢,赶紧往旁边一闪。 按理说她闪过去,江清山应该跌在地上才是,结果他身子又一侧歪,却是顺势跌在了罗汉榻上。 姚采澜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瞧这拙劣的演技。 江清山伏在榻上还在哈哈大笑,“这书呆子,这够意思啊。好样的,是个好兄弟!” 拜托,他就是你亲兄弟好吧。 江清山这次半假半真的装疯卖傻,想混着在正房里头睡一夜,于是在榻上滚来滚去的不走。 姚采澜气定神闲的睡在了床上,又让小红在床前打了地铺,说让她值夜伺候自己。只把江清山给憋得险些内伤。 屋里有了外人,他能干什么呢?他能把自己还没制服自己媳妇的事儿暴露到别人面前么?打死也不能! 丫鬟们值夜打地铺的事儿也是常事,小红没有丝毫怀疑的照做了,也没看见一旁朝她使眼色都使得眼角抽筋的水草。 江清山假装发怒,朝小红瞪眼道,“你这丫头,还不快些滚出去,在此作甚?!” 小红吓得腿有点哆嗦,却强忍住了并不动弹,只看向姚采澜。 姚采澜微微往前一站,把小红稍稍一档,脸上一脸的温柔笑意,嗔道:“夫君真真是喝醉了!房里自然要留人的,就是夫君酒醉之后夜里要茶要水的,也不能少了人不是?可别胡搅蛮缠了,快快睡吧!” 完全是一副打发醉鬼的架势,笑得还格外的体贴,格外的善解人意,仿佛江清山喝醉之后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子。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看她那一脸看上去温柔贤惠实际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江清山又恨又爱。 小红见大局一定,低头伺候姚采澜洗漱、摘钗环,只装作方才啥也没听见的样子。 。。。。。。 到了初六这日一大早,天气倒是晴朗,就是干冷干冷的。 一大家子人都在江府门前送行。江清山和姚采澜恭恭敬敬的给江老爷和江夫人磕了三个头。 江老爷强抑住心头激荡,江夫人却是掉了不少眼泪,对姚采澜很是不舍。 江夫人这一哭不要紧,惹得江嬷嬷忍不住抽泣起来。 旁边伺候的人,见江夫人哭了,自然有样学样,包括大嫂刘氏,不管真假,都拿帕子抹起了眼睛。 那小姑娘玉荣不知刘氏作假,见刘氏抹眼睛,以为娘亲伤心了,在祖母面前又吃了亏,直接就嚎啕大哭起来。害得刘氏也不顾不得装伤感,赶紧手忙脚乱的安慰自己突发状况的女儿,一边偷眼去瞅江夫人,怕她借机发作自己。 要知道,在送别之时,流眼泪本是真情流露,可是若是大哭嚎啕,那就纯粹是不吉利了。 果然,江夫人转头颇凌厉的瞪了刘氏一眼,好在也没说别的,只把孙女轻轻揽到怀里轻声安慰起来。 清秋并没有出来相送,怕自己伤心,像鸵鸟一般直接躲在了落梅居,不想看这离别场面。 江清峰默默的站在一边,依然是一副冷脸。 姚采澜也哭着上了车,对于自己生活了两年的江府充满了留恋。 三辆车就这样上了路,都是最普通的青帏小车,外观上平淡无奇。为了路上安全,这样低调的安排很有必要。 前两辆是有车篷,能坐人的,姚采澜坐了第一辆,江庆赶着车。江庆已经年近不惑了,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看着却很显年轻。听说早年丧妻后一直未娶,孤身一人,无儿无女。 江清山却把自己的马栓在车辕上,挥手把水草赶到后一辆车上去,自己就一步跨入车里。 水草和小红便坐了第二辆车,车上堆满了一些贵重的细软、包袱、书籍等物,勉强能再挤上她们两人。 包袱里收着临走时江夫人又送来的几盒子名贵的药材,有虫草、天麻等物,其中还有几只手指大小的人参,想的还真是很周到了。 第三辆车则车厢很是宽敞,尺寸比前两辆大了不少,满满的装了些粗笨的箱笼等物。 这样也算是轻车简从了。 姚采澜这两年自己一个人过的轻省,又不爱置办那些华而不实的纯粹装饰性的东西,家里的用具够用就行了,不用的东西就马上处理掉,所以搬起家来倒是利索容易了很多。 另外江老爷挑了四个身手比较高超的衙役一路护送。 江清山本来坚决反对这几个衙役护送,认为光凭自己的本领保管能护的周全,能够安全到达平阳。 江老爷却坚决不许。两父子又互相比赛瞪了半天眼睛,还是江清山先败下了阵来,气鼓鼓的默许了。 上了车,江清山见姚采澜掉泪,暗自鄙视“女人就是这样麻烦”,想要安慰安慰她,又不知怎么办好,就戳了姚采澜一下,见姚采澜红着眼睛看了过来,忙塞给她一个纸卷。 姚采澜惊讶的展开一看,更吃惊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姚采澜疑惑的看着江清山,江清山嘿嘿笑道,“老爷子悄悄地塞给我的。看来,老爷子还藏着私房钱呢。” 姚采澜也不禁抹着眼泪笑了。这老爷子这是太有意思了。 又把银票递还给他,江清山却挡了回来,“给你就是给你了!让你高兴高兴,别再愁眉苦脸了,真是难看!” 靠,感情我就是那见了钱就高兴的人么? 不过,姚采澜更关心的是,她注意到,水月并没有跟着上车。 “你把水月给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