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暗地里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尽量忽略掉自家亲爹诡异的和蔼态度,心里各自思量。 江清峰坐在椅子上,皱着眉毛微微动了动身子,心里很是不情愿。 这里早就有父母健在不能分家的传统。自己若是分了家,不免要受别人家的议论和编排。看起来好像是自己这长房嫡子欺负庶弟,把二房一家人当包袱甩出去似的。这样的例子周围可不少,每每都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名声实在是不好听。 再说了,现在这样多好啊,二弟也比以前懂事多了,一家人和和睦睦,把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多好,干嘛要分家啊。 于是江清峰皱着眉毛、冷着脸没说话。 可惜,众人都没看出他不乐意来,因为,脸还是那张脸,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急得身边的刘氏恨不得掐他一把。 刘氏自然是喜出望外,她心里一直存有这样的想法,恨不得马上就把家分了。 但是,碍着在这家里,几乎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也只是想想痛快痛快而已。 谁知到,喜从天降。今天居然梦想成真了。难道自己这几年吃斋念佛的,终于感动了菩萨,让苦命的自己终于能诚心如意一回? 刘氏在袖中使劲交握着双手,努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不能露出什么欢欣的情绪来。但基本上,这很难。 当然,同时她也担心,公公偏心,婆婆也偏心,分给这庶子太多家产。。。 江清山却没那么些顾虑,想的也很简单,觉得自己这也算成家立业了,分了家也没什么不好的,跟这个家也没多少难舍难分的。见众人都沉默,场面有些冷,想了想,站起来道,“既然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决定了,我们自当遵命,无有不从。” 恩,江老爷点了点头,转头又去看江清峰。 大伙儿都看着他,江清峰没办法,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还别扭个什么劲儿啊。再说了,自己媳妇心里的小九九,江清峰面上不说,心里也是清楚的。看着自己妻子暗地里对自己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再看大家好像没人站在自己这边。 考虑再三,终于站起来冷冷道:“既然二老主意一定,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总归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况且,即便与二弟分了家,我们还是一家人,平时也定会常来常往,只会比平时愈加亲厚的。” 江老爷暗想,大儿子原来也是会说人话的。瞧这几句说的,甚是合情合理。 刘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把心提了起来,屏息等着江老爷宣布如何分法。 江清山听了江清峰的话倒是很是意外,心里也一阵热乎,别看大哥平日里冷冰冰的,原来心里是这么想的。便也跟着站起来,道,“大哥说的甚是有理。我们兄弟即使分了家,也终归还是一家人。” 江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捋了捋胡子,“其实说分家,也就是把老二那一份分出来罢了。大方呢,自然还跟着公中的走。整个家业呢,以后自然都是老大的。但是,老二也是江家至亲骨rou,也不能薄待了。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下人们呢,就是春草堂的那几个人,再加上外院的江西和江庆跟着二房去。田地呢,就把城外的大王庄给老二。铺子呢,就是城里的两家米粮店。另外还有现银呢,是三百两,用作日常花用。” 姚采澜对江家的产业并不太了解,不过光看崔姨娘惊讶的表情,尤其是刘氏忽然间面似锅底的脸色就知道,这产业估计分得不算薄了。 江清山也不是个傻子,虽然他一向吊儿郎当,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但自家那些产业还是大致清楚的。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庶子来说,实在算上很丰厚了。本来嘛,嫡庶有别,分给你多少全是人家说了算,全看人家主母嫡子的心情。分给你多了呢,算是嫡母仁慈。分给你少了呢,顶多是人家在外面名声有点小损伤,你还真没处说理去。 江清山这两天正对着江夫人有着从没有过的好感,大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冲动,此时忙站了起来道,谦让道,“爹,那个庄子可都是好田。尤其是那两间米粮店,可是我们江家数得着的产业。还是,留给大哥吧。” 江老爷一下乐了,“傻小子,别人都嫌分的少,你居然还嫌分得多!”江夫人也不禁笑了。 姚采澜一看江清山表了态,自己也得站起来做做样子,“就是,父亲和母亲的拳拳爱子之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分得太多的话,不免有失公允。另外,清秋还没定亲,以后出嫁时免不了还得准备一份有分量的嫁妆,还得在剩下的里边出。。。” 江老爷却一摆手,“你放心吧,我亏不着老大这边。给你们的庄子田地虽好,但面积却不大。这边剩下了却还有两三个大一些的庄子呢。两间米粮店生意自是不错,但是,却都不如留下的几家杂货店和酒楼利润高。” 姚采澜注意到,江老爷并没有提到现银留给了大房有多少,估计是少不了的,只是不方便透漏罢了。 江老爷这一番话不但是对着老二一家说的,更是说给大房一家听的。 江夫人这时却接过了话头,笑着说,“至于你meimei的嫁妆,你更应该放心。我这里的体己都给她留着呢。” 刘氏那边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手心里头汗津津的。 江清峰依然神色平静,没什么表情。 江清山和姚采澜两个人听了便没再坚持什么,两个人也不傻,没傻到认为江夫人会不疼自己的亲儿子,江老爷会混淆了嫡庶之别的地步。 他俩如此一番作态也只是不想让大房心生不满,而自己担了多分家产的罪名罢了,见江老爷如此解释完了,说明这些东西并未伤到大房的根本,省的旁人再误会,两个人便都放下心来,便都诚心诚意的躬身谢过了二老的安排。 江老爷和江夫人对一众子女们的表现都很满意,分家能分得如此和谐、如此温馨,没有明争暗斗,没有唇枪舌战,没有互相拆台,甚至是大打出手,在这世道里也算是少有的了,真是让人唏嘘啊。 江老爷和江夫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满意,同时心里颇有些自得之意:你看,这就是我们江家治家有方啊。 于是,一家人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姚采澜可从没有过跟大房平分产业的想法,入乡随俗,便都依着这里的规矩办就行了。况且,人还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来的硬气,来的爽快。 对于这样的结果,姚采澜表示很满意。 没过两天,一堆账本子外带三百两银票,还有水草、小红、水月、江西、江庆等人的卖身契,都被送进了春草堂。江清山自然不耐烦去看,一股脑的丢给姚采澜。 姚采澜对江老爷和江夫人的效率表示无比钦佩,并且,能这样快速的就把帐给扫清送了过来,肯定是有着清清白白、坦荡无私的自信的,当然也不怕你去查。 而且,江老爷对江老二的偏爱,虽然江清山毫无察觉,姚采澜却看在了眼里的。所以,姚采澜也懒得费事,便只管把总账看一看,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了。 姚采澜一边看帐,一边激动的小脸通红。分财产啊,自己前前后后两辈子加起来,终于捞着分财产了!以前都是自己辛苦赚钱养家,孝敬爹娘,现在,哈,终于见着回头钱了! 见江清山过来,忙心虚的轻咳一声,佯做很忙碌的样子。 江清山凑上前,完全没有得了家产的兴奋之情,厌恶的戳了几下那些账本,皱眉问道,“如果过两天去任上,这些产业怎么办?” 好像这些东西不是好物,倒像是一堆麻烦似的。 姚采澜掩藏好自己的小心思,想了想,一脸认真的道,“当然最好是我能留在此地打理了。” 江清山勃然变色,一挥袖子,“你想都不要想!” “那该怎么办?”姚采澜也没了好气。这人毫不讲理,说变脸就变脸,脾气一点也不好,更谈不上什么温柔体贴了。 江清山沉默片刻,“还是都卖了,换成现银。到了平阳那边,在另外置办就是。” “你说的轻巧!”姚采澜纯粹为了反对而反对,绞尽脑汁想反驳的理由,“仓促之间买了的话,不怕人家趁机压价么?而且,这米粮店能够如此生意兴隆,全仗着公公在此。我们去了平阳重新置办的话,没了这天然的优势,肯定利润会大打折扣的。因次,就这样舍了手,实在可惜。而且,就这样一卖了之的话,也平白辜负了二老的一片好意啊。这些可都是公公一手一脚置办下来的,花费了好多心血的。要是直接一卖了之的话,哼哼,估计你出不了这个房门,就有大板子伺候你!” 越说还越觉得真是那么回事。 江清山闻言先吓得一缩脖子,想了想,烦躁了,“你说的是有些道理。要留下这些产业的话,就得寻几个可靠的掌柜才行了,这可怎么办呢。。。哎呀,真是麻烦!没钱的时候烦,有了钱这人还是烦,然则何时不烦也?!你自个儿琢磨去吧,有了主意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姚采澜无视他的躁狂发作,思索片刻,“我看,咱们还是直接托给大房那边管比较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