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快到元宵节了,姚采澜挺高兴的,终于能又有个正经名目出去转转了。 姚采澜心情颇佳的把自己的几件想要推出的新衣裳翻出来理了一理。正在这时,江嬷嬷匆匆的进了门,而且没等禀报就直接进了屋。 姚采澜吃了一惊,一下站了起来,却见江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却是青石,风尘仆仆,脸上一片焦急之色。 姚采澜的心忽悠一下翻腾了一个个,强压住颤抖问道:“青石,你怎么来了?” 青石一下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小姐,您快回去看看吧。姨娘难产,快不行了,说就想见您一面哪。老爷命我来接您来了!” 姚采澜的脑袋有点发木,身子却在自动做出反应,转脸对着江嬷嬷和青石沉声说道:“嬷嬷代我回禀一声夫人!青石去门外等我!” 自己转身回了内室,青草已经机灵的把大衣裳准备好了。姚采澜却自己动手去拿披风,把放在柜子里的以前给江清山做的一条靛青色棉披风拿了出来披上,又把连着的帽子戴上,三两下系紧了颈下的带子,转身就往外走。 男人的衣衫本就偏大,就把姚采澜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也亏得姚采澜这两年个子拔得很快,比一般女子高出了大半个头不止,因此倒也撑得起来,不至于拖曳在地上绊住了手脚。 水草见她的样子,一脸紧张的一路小跑,紧紧跟随,一面说道:“二奶奶且等等,奴婢先去跟夫人那里报备一下,给您套上车。” 无奈姚采澜充耳不闻。水草只得转了身又往上房跑。 等水草从春晖堂得了恩准出来,找了江福去套马车,正看见姚采澜已经站在大门前,正翻身上了一匹枣红色大马。 水草吓得脸的白了,我的那个天啊,二奶奶疯了么,一个闺阁小姐什么时候会骑马了!? 在马厩伺候的江西正苦着一张脸紧抓着缰绳不放手,一面喊道:“二奶奶,您会不会骑马啊?您不能冒险啊!您快下来吧!” 姚采澜连想也没想,就虚着给了他一鞭子,江西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姚采澜打马就走,留下一帮子人追的追,喊的喊。 江府大门口,顿时乱作一团。 能不怕么,二奶奶若是出了事,剩下这些人就得吃挂落儿! 唯独江福算是个稳重的,转身又拉出一匹马就追下去了。 青石也骑着马,在前边引着路,一面不放心的频频回头看姚采澜。大小姐可真厉害,刚出嫁没多久居然学会骑马了!亲家老爷果然是武将出身,作风与别人倏然不同。 青石自小出入市井,却没有那些女人不得骑马之类的框框束缚,心里正由衷的佩服大小姐呢。 见她初始歪歪扭扭的,没过多久便能稳住马了,才放下心来,稍微控制了一下速度,在前边不远处引着她。 姚采澜前世却是学过骑马,但是因为价钱昂贵,不过学了个半半落落。此时情急之下,虽然很是惊险,倒也勉强控制住了马匹。 不过,此时,姚采澜心乱如麻,也顾不上北风呼啸,像刀子似的割在脸上;也顾不上手被马缰绳勒的生疼;也顾不上自己被马颠的奔腾起落,重心不稳。 心里反反复复的只有一句话:老师,一定要等我! 仿佛上辈子痛失亲人的厄运再次笼罩在了她的头上。姚采澜对于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了,没有了任何感觉。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青石停了下来,姚采澜慌忙勉强勒住马,翻身下马,腿脚早就麻了,就一下子摔在当地上。 青石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慌得来扶她,姚采澜却一下甩开他,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就往东跨院跑。 一打开院门,便见一院子的人忙忙碌碌,来来往往。 姚谦却正瘫坐在一把椅子上,脸色灰败。旁边的李氏正拿着帕子给他擦脸,脸上神色十分复杂,似是兴奋,又是高兴,还有假作的着急、焦虑。 姚采澜也顾不上见礼了,就往屋里冲。却被门口的婆子拦住了。 姚采澜眼睛一瞪,抬腿当胸就是一脚,嘴里喝道:“不长眼的老虔婆,敢拦你姑奶奶!” 那婆子没想到一向温柔持重的大小姐有这么一手,一惊之下毫无防备,被她踹的个正着,往旁边一侧歪。旁边人见了,又有人想上前,这时,姚谦却有气无力的喊了句:“别拦着,让她进去吧。” 姚采澜赶紧往里跑。迎面有个人端了个铜盆出来,正是青梅。姚采澜一看那满盆的血水,头嗡的一声,勉强稳住身子,就往里赶。 里屋床上,章姨娘面白如纸,昏昏沉沉,头发被汗****了,打着绺儿。床边围着几个婆子,有个人正念叨着:“七活八不活啊。刚满八个月。。。” 姚采澜一下伏在了床边,抓着姨娘的手急声唤道:“姨娘!姨娘!老师!” 床上的人略略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姚采澜眼睛亮了一下,动了动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姚采澜急声问那几个婆子:“姨娘到底怎么样?” 那几个婆子早被姚采澜刚才踹的那一脚吓住,现在见她挑眉立目,一脸怒色,吓得吱吱呜呜道:“姨娘好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提前发动。姨娘的身子也不算太好,没多少力气,因此。。。。这个要看天命,我们也没办法。” 姚采澜一看他们指望不上,忙又问道:“大夫可来了?” 忙乱中有人喊道:“大夫在院子里呢。” 姚采澜又冲出来,这时才看见有个大夫模样的人战战兢兢的侯在姚谦身前。 姚采澜忙上前问道:“姨娘这种情况,大夫可有良策?” 那个大夫紧张的双手摸索着药箱子,嗫嚅道:“贵府夫人的情形十分凶险。要是贸然用了催产药的话,怕是会引发血崩。可若是不用的话,再过一会儿,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大人。。。也不一定保住!” nnd,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姚采澜只觉得脑瓜子疼得厉害,仔细又问了大夫好几遍,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就是说,这药,用了很可能死,不用,也是死。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兵行险招,姚采澜觉得这药该用。 可这话不能她说,决定权在那个呆愣愣的人手里。万一出了事儿,这责任她可担不起。 姚谦还在发傻,犹疑不定。姚采澜急了,把大夫的意思又跟他说了一遍,催促道:“父亲,快些下决心吧,再晚。。。再晚就来不及了!” 姚谦一脸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片刻后终于虚弱的一挥手,“煎药吧!” 幸亏那个大夫知道来看产妇,随身带了些应急的对症的草药,倒是方便得很。本来该熬个把时辰的,可姚采澜急的很,得了,先熬个一刻钟,先喝上一碗再说。 药端上来,姚采澜凑到章姨娘耳边,一字一句的轻轻说道:“姨娘,这碗药是催生的。但是,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得看您自己!孩子,您得好好生下来!您自己,还得好好活着!要不然,想想您的孩子吧,在这个家里,您若去了,他能不能长到大?!您要活着,您要亲眼看到他长大!” 说罢,青梅和青柳相帮着,姚采澜亲手把药给姨娘灌了下去。 这样,姚采澜握着章嫣然的手,不停地跟她说话,说孩子可能长得像谁,有什么脾气秉性,长大有什么出息,等等。 但是,依然没有要生的迹象。 姚采澜又跑到院子里找那个大夫,那个大夫白着脸,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再喝一服!” 这时候药早就准备好了,煎得正够火候。又一碗药下去,老天保佑,章姨娘终于有了生的迹象。 这时,那几个缩在一边的稳婆才活泛起来,大着胆子把姚采澜推到外边来,说碰了这个不吉利。 姚采澜只能急的在外面坐立不安。 李氏见了心里有气,也没心情去奉承她了。 如此这样,章姨娘又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产下麟儿。而且,万幸的是,虽然出了不少的血,但最终逃过了产后血崩的厄运。 姚谦一下就从半天没挪窝的椅子上蹦起来,不顾众人的阻拦,一径冲到房里去,去看他的心肝rou了。 姚采澜不想去打扰自家老爹“抒发感情”,身子也疲乏的紧,便就近在自家爹的椅子上坐下来歇口气。 青梅心疼她,这时空下来,忙给她端茶倒水,润润喉咙。 这时,姚采澜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疼,尤其是大腿处磨得火辣辣的疼。 等姚谦终于从屋里出来,要打赏稳婆和大夫,并一众下人,大伙儿一片欢腾之时,姚采澜才得以进到房中瞧瞧。 精疲力尽的章姨娘已经昏睡过去。 姚采澜看着床上同样酣睡的婴儿,心疼的摸了摸那皱巴巴红乎乎的小脸,由衷的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