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泛出青白色时,李思业痛苦地被四宝叫醒,望着精神焕发的王四宝,李思业恨不得将他掐死,帐篷不隔音,他被王四宝震天的鼾声几乎折磨了一夜。 匆匆地梳洗一番,李思业来到主营,柴焕和梁秀早已先到,一抬头,柴焕吓了一跳道:“思业,你不会一夜没睡吧!”李思业恨恨地盯了一眼同样充满关切目光的王四宝,众人会意,皆大笑起来。早饭吃罢,梁秀搬出一个木桶笑道:“大将军,这便是第一桶金。” 李思业惊喜得扔掉了茶碗,疾步冲上前查看,里面装了约半桶金砂,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李思业捞起一把,细碎的赤金从他的指缝里蔌蔌流下,讶道:“是砂金?”梁秀脸上微微一红道:“这一带矿金、砂金都有,属下贪图方便,便选择了淘砂金,这里有十斤二两,是属下率人在二十天内淘到的。” 李思业点点头道:“你才几十人,能在二十天内淘到这么多已是不易,我打算再调五千兵过来帮忙,以后莱州一带就交给你了。”说完不理二人诧异的目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大笑道:“走!淘金子去。” 太阳终于喷薄而出,霞光染红了高处的山林,几条浅浅的山涧从浓郁的山中穿流而过,清澈见底,千万年的流水冲积起延绵几十里的沙床,采金就在河床上进行。 四宝cao起一只金耙,奋力向河沙挖去,又将河沙小心地倒进金斗里,随即腰上的肥rou剧烈地抖动起来,不一会儿,泥沙淘净,四宝又一头扑进沙里,瞪着斗大的白眼,贪婪地寻找起来。“找到了!”四宝一脚踢翻金斗,狂喜地大叫起来,白胖地指缝里闪着一粒细细地金光。他小心地将金粒放进袋里,也不管是否会腰肌劳损,又抓起耙子吭哧、吭哧地大干起来。 李思业和柴焕光着脚在溪流里穿流而行,一群群小鱼在他们脚趾缝里来回穿游,梁秀带着几十个亲兵在两边护卫着,不满的目光不时向渎职的四宝投去。 李思业弯腰捞起一条小鱼,轻轻冲它吹口气,又随手丢进了河里笑道:“如何?冰凉的感觉不错吧!”柴焕微微一笑道:“读书人讲究行止有礼,从前在西湖边读书时是从不敢把脚放进湖水里的,更不敢想象你昨天的放浪形骸。不过光脚在旷野里行走,确实有一种读《庄子》的心境,‘何妨吟啸且徐行’,偶然尝试一下,却也不错。” 柴焕掬起一捧清水,细细凝视,又随口问道:“思业如何想到调五千兵到莱州来?”李思业不答,拾起一块鹅卵石,贴着水面打了几个水漂,这才大笑道:“明光跟我几年了,说话还这么弯弯酸酸,你想知道早上就直问好了,为何还忍到现在,这一点你倒需要向四宝学学。”柴焕脸上有些挂不住,尚在滴水的手指着李思业恼火道:“你这人当别人都跟你一样吗?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象昨天你的裸泳,也不想想在士兵中的影响,还有不通人情世故,属下娶亲生子也不过问一下,要不是郡主替你打点,又不知会寒了多少将士的心!” 李思业一呆道:“是赵菡么?我怎么从不知道?”柴焕鼻子里冲出阵阵凉气,冷笑道:“人家堂堂的郡主抛掉颜面身份巴巴地跟你跑到山东来,这点心都不懂吗?那象你,把别人当做妻子使,却不给人一点名份,要是换作大有的老婆,早就把你揍得鼻青脸肿了。”李思业心下歉然,却又不肯向柴焕低头,老脸一红呐呐找不出话来。 柴焕知李思业心已服输,便笑道:“或许宋大有就是被他老婆打怕了才主动要去流求的,说起来这还是我内人做的媒,那王笑语未嫁前温柔可人,怎的一拜了堂就象变了个人似的,才成亲三天便将大有打得起不了床,这女人的心真是难测!”李思业突然大笑起来:“你这个书呆子,起不了床可不是打的,亏你还成了亲,连这个也想不到吗?”柴焕醒悟,只笑着不语。 过了一会儿,李思业找大一块大石坐下,这时,远方又传来四宝的狂笑声,李思业又恨恨地回头瞪了一眼,这才对两人说道:“昨晚虽然被那死胖子吵了一夜,但却想起了一件要紧事,你们说说,既然蒲家从山东撤资,我们要不要把兵从流求撤回来?” 柴焕沉思片刻道:“流求太远,补给不易,而且我担心宋国那边若知道了此事,恐怕会对大有他们不利,我觉得还是撤回来好,再说蒲家撤资,也就是合约解除了,我们也没必要再替他蒲家白当长工。” 李思业笑笑,又扭头问梁秀道:“你以为呢?”梁秀一惊,脸顿时红了起来,他可没想到决策这种大事,主公居然会问自己,踌躇了半天道:“我想大将军心里应该有了定计,大将军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李思业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敲敲他的头笑道:“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倒如此圆滑,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若真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莱州的事托付给你。说吧!我知道你是有想法的。” 梁秀闻李思业要把莱州托付给自己,心中感动道:“属下倒觉得那流求还是留着的好,万一山东事急,也好有个退路。”李思业点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倒也不错,我也是想把流求拿下来,但却不是为了退路,而是为了争霸海权!”“争霸海权!”柴焕二人面面相视,这种想法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两人同时向李思业望去,眼里流露出迷惑之色。 李思业凝视着他俩,目光坚定而热切地说道:“对!争霸海权。你们可知这大海有多宽,在大海的那一头又有多少希望在等待着我们,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密西西比河、安第斯山....." 李思业的眼睛闭上了,他仿佛看见自己驾驶着新的‘五月花’号巨舰,劈开波涛浩淼的太平洋,向那令人神往的新大陆驶去。 良久,他睁开眼睛,见二人还是一脸的茫然,便笑笑道:“我在做梦呢!说得太深了恐你们不明白,我就说简单点吧!我就是想称霸海上,为将来进攻宋国多一条运兵的通道,另外占据流求建立基地,你们想想,我占据了流求,不就捏住了那赵昀的鸟蛋吗?” 柴焕听他说的粗俗,倒也形象,便笑道:“我吓了一跳,什么争霸海权,听你说得云山雾罩的,闹半天你是想走海路打宋国,不过你昨夜还给我说什么本末倒置,这会儿又想着造战舰,你以为造船就是那么容易的吗?紧巴巴的才那么几两银子,哪够你折腾的!” 李思业指指正撅着大肥屁股淘金的王四宝笑道:“还得多亏那个人才让我昨晚理清了思路,莱州的金暂时不用运到益都去,全部用于开发莱州港,梁秀,我就任命你为莱州防御使,这莱州港范围五十里都归你管辖,你首先给我挖金建港,然后造船发展贸易,我自然会指点你的。” 在回去的路上,李思业这才慢慢把他的想法给柴焕说清楚,他道:“发展海上霸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仅靠莱州的金也不够,我想着先从贸易做起,我们山东的石器、玉石、海货、草药等等都可以做贸易,还有我以前听人说日本银多,我回去先找一些金匠来,把莱州所产的金打造成饰物、器皿,命粱秀从日本换些银来,这样滚动发展,再积累些技术,我想再过二三年或许就可以建立我们自己的水兵了。” 柴焕一边听着,一边用惊诧地目光看着他,最后才感慨道:“我早就说思业不是凡人,这么长远的事情都考虑到了,还想从日本换银,我连日本在哪里都不知道,不过如果日本银价高呢?”李思业手一挥道:“那就抢他娘的!”心忖道:“后世那日本不知道抢走中国多少银子,先抢点回来也是应该的。”但却不敢明说。 柴焕微微一笑,突然又想到一事问道:“即然思业不想大规模发展军工,那我岂不是没事可做了?”李思业哑然失笑道:“哪能不发展军工,只是不想做那些低技术的武器罢了!我想多培养一些优秀的工匠,能造出一些更厉害的火器来,明光的任务是要建立一个培养优秀匠人的学校,尽量多从宋国、以前的夏国、金国多挖掘一些高水平的工匠来,只要有了人,管他什么蒲家撤资、宋家封锁,我们都不怕。” 说完李思业大笑着迎着夕阳奔去,仰望着苍茫的幕色,倦鸟投林,北雁南归,李思业突然有了对家的渴望。 下集:思业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