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表,都已经下午两点了,于是我们几个都钻进了车里,就在叶子刚把车打着火的时候,我屁颠屁颠的溜下车,又把那个传呼机捡了回来,擦擦灰,又揣了起来。哎,没办法啊,好几百块那,这要以后让我爸知道我给扔了,那一顿大皮鞋底子是没跑了。 好在也没人笑话我,叶子也只是似笑非笑的瞟了我一眼,然后利索的挂档,踩油门,一打方向盘,那车就乖乖的窜了出去,啧啧,看的我这个羡慕。 我们并没有返回村里,而是按照小舅指的方向,径直开向了南山,说是南山,其实只不过是小舅他们村子南边的一个没多高的小山,跟这一带的山脉都是相连的。 当我们吭哧吭哧的爬上小山找到小舅埋骨头的地方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这时的季节正是八月底,按理说应该是夏季,但是在那时候的北方就是这么不讲理,还不到九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点点的秋凉了,尤其是这山里,不挡风,比城里的气温起码还得低好几度,如果再过几天到了九月中,那就得穿薄绒衣和厚外套了,不过现在这几年没那么夸张了,全球气温都在变暖,十月份哈尔滨的大街上还穿着半截袖的海了去了。 言归正题,我们早上出发的时候小舅就已经预备好了工具,一直放在后备箱里,当下也不废话,我们两个人抄起铁锹,吭哧吭哧的开始挖坟,其实也不能叫挖坟,就是个小土坑,不过埋的还挺深。 好久没干活了,很是费了点力气,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堆粘着泥土的骨头,大的小的都有,还有一张颇为完整的狗皮。看着这一堆零碎,我心里很是难受,本来我这人从小就喜欢狗,从来我都不吃狗rou,上市场买菜看见卖狗rou的我都恨不得吐他一脸唾沫,你说狗这么忠诚的动物,人类最好的伙伴,怎么就能忍心吃呢?反正我一听吃狗rou,那感觉就跟吃人rou一样,哎,残忍的人类,遭到狗的报复了吧。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郭瘸子的了,只见他打开了那个大包袱,里头放着一个小狗形状的纸扎,另外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包袱,不知道是干嘛的,这纸扎只是具备个雏形,因为还要往上面粘骨头,缝皮毛。我们在一边看着郭瘸子打开一管胶水,捡起一块骨头,瞧了瞧就随手粘在了那个纸扎上,又捡起一块,也是如法炮制的粘了上去,看这地上大大小小怕有上百块,估计郭瘸子得忙活一阵子了。 我是看不下去了,这玩意太重口了,那骨头上还连着rou丝,别人可能看了没什么,我是受不了了,扭头走到一边的草地上,摸出了一根烟,瞅了瞅,居然还是上次在医院救小蕊的时候买的那包,这都多少天了,还剩大半包呢,把烟叼在嘴上,再一摸身上,他娘的,居然没有火。 看来我这二等烟民还是不合格啊,正在我苦笑着把烟从嘴上拿下来的时候,旁边嚓的一声轻响,有人给我递火,我拿着烟扭头一看,居然是叶子。 我有点小吃惊的看着叶子:“你还抽烟?” 叶子笑了下,把那个精致的小打火机往我面前凑了凑,我忙低下头把烟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有点使劲大了,顿时呛的咳嗽了起来。 “你呀,不会吸烟还逞能。”叶子伸出手给我拍了几下,嗔道。 “这…这不是…学呢么…”我好容易缓过劲来,咳嗽着说,“我怎么没见过你抽烟?” 叶子摇了摇头:“我不吸烟,我只是喜欢随身带着打火机。”说着,她的眼神游离着望向远山,渐渐深邃起来,“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着那火苗在黑暗中跳舞,我喜欢那小小的、温暖的光芒,是那么的精致,就像是黑夜的精灵,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忘记了我的孤单。” 呃,我挠了挠头,这有点太文艺了,太伤感了,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想了想,问她:“那、你怎么会想到去做这个栏目的记者?既然你是一个人生活,难道不害怕吗?” “刚开始的时候是挺害怕,可我慢慢就喜欢上了这种刺激的生活,有的时候,还会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似乎我原本就是属于那个特殊的世界。” 我晕,这又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我们俩再次陷入无言状态,过了一会儿,我又想起个话题,于是又问她:“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她看了我一眼,渐渐的笑了,那嘴角再次弯出了好看的弧度,轻轻摇头说:“呵呵,我从来都没有恋爱过,上大学的时候似乎有人追过我,不过后来都觉得我的性格有点古怪,所以就都吓跑啦。” “哦……”我低头吸了口烟,又没词了。不知为什么,我在她的面前好像总有点拘束,总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平时的我可不是这样,我用指甲暗自在手心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吴忧,你这个熊蛋玩意,我暗骂自己。 “给我一支烟吧。”叶子忽然说,我下意识的掏出一根递了过去,叶子慢慢的点着,缓缓吸了一口,淡淡道:“有人说,烟是这个世界上最慢性的毒药,也是最有效的解药。” 我们俩就那么坐在草地上,默默的看着远方,各自想着不知所谓的心事,看着那蓝天慢慢变灰又变黑,看着那太阳慢慢变黄又变红,不知不觉间,我们俩居然把剩下的那大半盒烟都抽光了,叶子跟我配合还挺好,我抽一根她就抽一根,速度竟不比我慢,直到我们俩脚下都是烟头,直到那烟盒都扔了,我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一看表,都六点多了。 叶子站起身来,迎着即将来临的夜色伸展开胳膊,良久才缓缓的放下,轻声说了句:“吴忧,你让我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我脸上的肌rou没来由的抽动了一下,仰头说:“怎么个特别?” 她有些茫然,缓缓说:“不知道,总之,你是个特别的人。” 呃,女人真是一个神秘的动物,我是猜不透她们的心思,说个话跟猜谜语似的,整的我这心乱七八糟的,那什么,我还是干我的正事去吧。 我这才猛然想起来,我们可不是来闲聊解闷的啊,回过头去,只见郭瘸子和小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工了,正坐在我后面抽烟呢,俩人一边抽一边瞅着我和叶子嘿嘿的笑。 这俩家伙,我有些尴尬的走了过去,一看,地上站着个小白狗,再仔细一看,嘿,真是绝了,这手艺,看上去就跟活狗似的,连眼睛都不知用什么东西做的活灵活现,那皮缝的就跟长上去的似的,那腿粘的就跟安上去似的,那毛、那毛就是真毛…… 郭瘸子看着我嘿嘿一笑,神情间颇有些得意,对我说:“咱这两下子没毛病吧?” 我冲他一伸大拇指:“绝,绝了,跟活了似的。” “嘿嘿,那就成,咱这回没事了,等着吧,到时辰了就准备招魂。”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四下瞅了瞅,说:“这地方选的不怎么好,但是也没招,谁让当初就埋这了呢,但愿吧,但愿一切顺利。” 听这话怎么还有点没谱呢,我愣了下,也跟着喃喃的说了句:但愿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