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红进来也不拿正眼看我们,大步走到台阶前,双手抱拳,向后一摆,说:“二哥,三妹我回来了!” 镇九天哈哈大笑,上前牵住雪里红的手,拉着往高台上走。 我见他两举止亲密,关系自然不简单,可这镇九天明明是大当家的,怎么在她口里反而成了二哥了?莫非还有个比大当家的还要高一层的“大哥”? 当晚我们就住在了荆棘岭,大家心里怎么想的都有,但对我来说自然是觉得遇到了大大的喜事。我们七人中,一人伤一人病,正愁没地方修养,这还不是天赐的良机。可阎风脸上却一直挂着阴霾的面容,眼睛里常有火喷出般。 一个小喽啰带我们去了大厅后的木屋,我们七人被分在两个屋里。阎风,刘大哥和铁大哥住的是上房,我们其余四人住的是偏房。其实这里的上房和偏房没有本质区别,都是木头搭建的,只是里面陈设稍有不同。上房里收拾的干净,被窝床单都是新的,还有柜子,脸盆等用具。偏房里也是一张大炕,上边被褥黢黑,闻上去还有酸臭味。其它用具也是缺胳膊少腿,凑活也能使。但对我们在野外走了那么多天的人来说,这有顶的房子已经是无比享受了,还挑剔个什么劲呢。 我们把崔仁贵抬到床上,放在靠墙的边上。其他人卸下包裹行李,堆放在地上。我打开衣服看了下肩头的伤,见伤口已经愈合,只要没有剧烈运动,再有个几天应该就能长好了。二宝出去抱了一堆柴火回来,先捅了捅土炕里的灰,然后拿刀销下木花,再用火石点燃了,慢慢朝里面加柴,不一会火焰升起来,屋里暖合了。 这时那小喽啰过来,给我们拿了两床被窝。我问他有没有水洗脸。他说正给我们烧水,一会可以洗澡。 我一听有澡洗,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你可不知道这将近一个月没洗澡是个什么滋味。这关外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哪里有洗澡的地方。此时能有一盆热水洗脸已经是无限的享受,还能洗上澡,简直快把我感动得,叫他爹都行了。<> 过了一个时辰,我们所有人洗完澡,整理完东西,铁大哥叫我们在他们住的上房碰头。崔仁贵因为还高烧不醒,就留在了偏房里,喊了一个小喽啰帮忙照料。 在上房里大家分主次坐好,阎风和刘大哥坐在炕上,铁大哥坐在一把木椅上,我因为肩膀有伤分了一把椅子,二宝立在墙边,陆常友守在门口。 隔了一会,砰的一声,阎风重重地锤了一下土炕,脸上突起的肌rou在火光下微微颤抖。他不说我们也猜到还在为泄露了我们行踪的秘密而生气。 刘大哥呵呵干笑两声,说:“算啦,这也都怪我,害了各位兄弟替我担心,才暴露了我们此次的目的。”他嘴里那么说,可眼神涣散,显得不是那么轻松。 阎风狠狠地说:“老狐狸!回头宰了他!” 这话一出,其余人下意识的往窗外望去,提防隔墙有耳。陆常友轻轻拉开门往外看了下,回头轻轻摇动,示意外头没人。 我心里那块石头放了下来。毕竟我们在土匪窝里,生死大权全在人家手里,在这的一言一行都必须万分小心。别说我们不小心冒犯到他们,就算什么都没做错,人家要杀我们也是易如反掌。在这死了也就是往山下一扔,谁会知道。 刘大哥说:“我觉得镇九天对我们还算客气,你们看,把枪都还给我们了。至少还是尊重我们的。” 大家一起点点头。 阎风脸上还是挂着不服气的表情,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镇九天的气。 铁大哥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家地盘,我们也是不得不低头的。反正人家待我们也还算不错,我看就借这个机会在这住上几天,也好让小铁匠和仁贵养养伤。<>” 我腼腆一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拖了大家后腿。 刘大哥微微点头说:“也是,也是。是要住几天。” 阎风冷笑两声,说:“就怕这一住,人家不让我们走了。” “此话怎讲?”刘大哥问。 阎风说:“那个镇九天不是善类,他既然知道我们有密道图,难道不会来抢。这长白山是满族人的神山,他一定比我们还清楚里面有什么。现在有了地图,难保他不会打上算盘。到时候他就算对我们下手也…哼哼。”说完冷笑两声,脸色阴沉的望着里面。 听阎风这一说,大家也觉得有些道理。这里是土匪窝,土匪干的不就是打家劫舍,夺人钱财的买卖。现在这么一桩大买卖自己送上门了,还有空着手溜过去的份?于情于理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眼下看,镇九天对我们还算客气,但他要是想下手,也是随时就能下。我们住在他的土窑里,还怕飞了不成。 众人心中均想得明白,可却没有半点对策,一时无人发言,屋里安静一片。 隔了良久,刘大哥说:“看来我得给他送一份礼。” “什么礼?你要把秘道图给他。”阎风惊异的问。 “不!”刘大哥站起身,走到铁大哥身前说:“铁兄,委屈你一下。我给你的那把手枪还带在身上吧。” 铁大哥点点头,从衣服里掏出,将手枪交给刘大哥手上。刘大哥说:“多谢,回头我一定再给兄弟弄一把。”说完将身上的皮带接下上边还挂着一圈子弹。 刘大哥将手枪和子弹带放在炕上,盯着看了一会,说:“这两样东西就当作我们拜人家山门的礼物吧。<>大家说呢?” 大家见要送他手枪,都十分不舍。这手枪制作精美,枪身镀银,枪把象牙,上边嵌有金色花边,加上又是我们难得的武器,杀敌保身最是有效,后边只怕少不了它。可现在要送给那镇九天,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身上也没有带任何值钱的东西,总不能把脖子上的人头送给人家吧。 见大家都不吱声,刘大哥说:“那就这么定了,一会我就去见镇九天,把枪给他送去。还要辛苦,阎兄和铁兄陪我走一趟。” 阎风和铁大哥点点头,默认了这个主意。 铁大哥说:“那我们就在屋里静等你们的消息。大家不要四处走动,这里是土匪的地盘,少生事端。” 我,二宝和陆常友一起点头。铁大哥说:“仁贵那边幸苦你们多照顾下,希望他这两天能好起来。只要大家身体都好了,我们随时就可以走。这几天大家都好好休息吧。” 交代完事情,我们几人回到屋里,见那小喽啰果然守在旁边,蹲在地上边烤火边看书。 这倒让我好奇起来,一个土匪的小崽子竟然还会看书学习,凑上前见他拿着一本皱不拉几,写满了字的小册子,口里念念有词。他见我过来,朝我笑笑,一张稚嫩的脸,看着年纪比我还小点。 我问:“你这是看什么呢?当土匪还要读书吗?” 小崽子搓搓鼻子说:“记不住掌柜的要骂的,行话都不懂还做土匪。”说完把小册子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上边写着一些对应土匪黑话。例如:吃饭叫啃富,喝酒叫搬浆子,饺子叫飘洋子,面条叫挑龙,信叫海叶子,报信叫放笼,刀叫青子,枪叫喷子,头叫靶子,脸叫盘儿,肚皮叫五腹子,牛叫尖角子,狗叫皮子,老虎叫山神爷,狗熊叫仓子;除了名词还有对话,行为动作,例如:大便是甩瓤子,小便是甩浆子,偷猪是赶小脚,杀人是插了他,肚子饿了是漂五腹子,钱是飞虎子,给人家进贡是上项,等等。土匪黑话包含极广,连着东南西北,鸡鸭牛羊,各种常见物品地点,人物动作都有专有的名词对应。 我越看越起劲,觉得这里还挺有学问的,想不到当个土匪还要看书学习,以前光知道拿刀子抢劫的是土匪,现在才知道土匪也要识字背书的。 那小崽子见我看得起劲,出去拿了一把枪进来,在一旁擦着。他们用这枪可就比我们背的大多了,竖起来有八尺长,比个人高出一大截。我问他这枪那么长怎么用? 小崽子说这枪叫大搭杆,一个人用不了,需要另一人在前头扛着。这枪特有劲,跟打炮似的,砸窑的时候能在墙上打一个大洞,就是太长太沉,用起来费劲。 从这开始我们两个慢慢越聊越对口,小崽子自己报号叫双响,问我叫个啥,我想想说我叫小铁匠。他说我这号不行,没气势,建议我该一个,比如他知道有一个土匪报号叫铁头佛,因为那人脑袋顶上长了很多疙瘩,又是秃子。我问他还有叫什么的,他说还有叫岗溜子,滚地雷,红好,占中洋,小白龙,三江好,草上飞,老北风等等。 我想起一人,问:“那雪里红,做什么的?” 双响说:“那我们三姑奶奶,专管秧子房的。” “秧子房是做什么的?” “四梁八柱没听过?” 四梁八柱?我想起杨老汉曾经那晚聊天的时候说起过土匪要是绺子大了,会分成八块来管理,但具体什么我忘记了。 双响说:“四梁分成里四梁,外四梁,加一块八个,就是八根柱子一样。里四梁有炮头,粮台,水香,翻垛;外四梁有插千,秧子房,字匠先生,花舌子。三姑奶奶雪里红就是我们秧子房的一梁。” 我哦一声,对这荆棘岭的土匪越发好奇起来,觉得里头学问大了去了,想起那镇九天被人叫做二哥,又问:“你们大掌柜咋个被叫做二哥呢?难道还有一个大哥?” 公告:笔趣阁免费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进入下载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