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人的话,我竟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通往地窖的地板,看到似乎戴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从地窖中出来,我便是安心了不少。 兴许是这个被希楼唤作“赵爷”的老者也觉得自己如此说一个过往之人有些过头,便是又摇了摇头:“好吧,用耻辱形容他有些不合适,他或许只是不合我们的群,或者与比较传统的红影文化格格不入吧。” 听老人这么说,我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哦?怎么说?” 老人娓娓道来:“戴伟这个年轻人呢,很有个性,也很有想法,但也是个比较孤僻的人,他很喜欢私自排一些片子,都是没有市场缺乏宣传的小成本文艺片、哲学片。” 我诧异的看着老人:“他?他只不过是个放映员,怎么会有权限排片?” “这是红影的传统了。”老人说:“以前的影院,电影放映都用的是老式手动放映机,放映员是一个很辛苦的工作,因此,老院长定过一个规矩,就是每个电影放映员每月有三次在非黄金时间自主排片放映电影的权利,工作多一年就多一次。老式放映机被淘汰了,但这个传统却被保持了下来,用现代人的话说,这应该就是红影的“企业文化”了。” 这时,希楼为老人量身订做的热饮端到了桌上。 老人鼻子凑到杯口,闻了闻,然后一脸赞赏的看着希楼:“姑娘不错,若是红影里当初有一家像你这样样的饮品店,也不会那么快就被新式影院冲垮吧。” 说罢,老人继续看向我,将刚才的话题继续:“戴伟年龄很小的时候就来红影工作了,当上正式放映员后,他一月有二十三次自主排片放映的机会,他对电影的审美口味独特,有人喜欢他,但大部分人都不喜欢他。” 我理解大部分红影工作人员不喜欢戴伟的原因,虽然自主排片放映放映员是不可能拿到自己放映片子卖出电影票的钱,这个传统只是象征一种荣誉。但是,影院的营业额应该直接影响红影员工当月的奖金情况,十几年以前或许还好说,但千禧年以后,商业电影的利润越来越大,红影从上到下大部分人,自然不会喜欢戴伟因为自己的任性,播放一些没人买票的电影,费时费电没奖金。 不过想到这里,我脑海中又冒出一个新的问题,不禁抬起头,看向老者:“那您呢?您是舒宇喜欢他的那波人,还是属于讨厌他的那波人?” 老人显然被我问的一愣,思索了片刻,还是苦笑说道:“不会有永恒的爱,也不会有永恒的恨,对吧?” 我似是理解了老人的话:“您的意思,是视情况而定,对吧?” 老人点了点头:“哪个月如果某个大片的票房时时爆满,奖金足够多,我觉得看看文艺片陶冶陶冶情cao,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人说到这里,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无奈苦笑:“可惜,他终究是没能与我们共患难,没有与我们共同见证红影被时代击溃。” 我正了正色,因为我知道,老人要说到关键了,要说戴伟的死因了。 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老人接下来的这番话:“那一年元旦,他在3号厅放映了,提着一箱啤酒自己坐进了放映间,两个小时后,他一身酒气的走了出来,对我们说他要出去散散步,让我们不用等他吃夜宵,但从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直到一年半以后,红影倒闭,红影的散伙饭上,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他来。虽然大部分人都讨厌他,但是却都不知不觉把他当成了家人,在没有利益的因素下,每个人竟是都觉得他不是那么讨厌了,这真的是一件稀罕事吧?” 老人说这话,可以断定出他不知道戴伟已经死了? “每个人都很想他,很怀念他,尤其是嘉欣……”老人说到这里,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到嘴边的许多话仿佛硬生生又被他吞回到了肚子里。 “嘉欣?是谁?”我连忙问道。 “不好意思。”老人神色略显慌乱的喝掉面前的热饮,拿起拐杖站起身,就往门外走:“我想起来家里有点事情,戴伟的事,我们改天再说吧。” 见老人真的不愿意继续多说,我也不能强迫他把话说清楚再走,便是送他出了门。 回到店里以后,我便将刚才与老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复述给了希楼,希楼听了以后,沉默许久,然后说道:“他说的嘉欣,我好像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