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郁雅婧这个女孩子,徐茂先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不象是这种欢场里的风尘女子,偏偏又在这种地方出现卖身。看来应该是遇上什么变故,才被迫流落此地。这样的例子不在小数,放眼大明朝徐茂先对这事见多了。 其实像望云轩的那些花姐们,很多都是被生活所迫的,这才堕落到这种如此地步。最终红颜老去,弄得曲终人散,终归一捧黄土随风而逝。 徐茂先不是救世主,他不可能救得了天下所有的可怜人,既然遇上了郁雅婧,再加上两人又有过一夜春露的经历,他就想帮一把这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 马车在郁雅婧身边停下,徐茂先透着车窗喊道:“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郁雅婧看了一眼见是徐茂先,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进车内,徐茂先催马夫扬鞭而去。 徐茂先递了条帕子过去,他发现郁雅婧脸色很不好,可能喝得多了些,身体虚弱扛不住。 郁雅婧接过帕子,黔首轻声道:“多谢公子!”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马车慢慢地溜达在街道上,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现在入夜已深,徐茂先此刻很感激冯德启那个老匹夫。若不是他将杜月明叫走,今天晚上不知道要折腾到何时。 郁雅婧抹了把嘴,茫然望着车外的夜色,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到那个家里,随便你去哪里都行,今晚我跟你走。” “你家是不是受到什么变故,还是你受了打击?”徐茂先让马夫慢慢驾车,打听着心中的疑惑。 “公子为什么这样问?”郁雅婧回过头,看着徐茂先,心情颇为复杂。这便是得到自己身子的男子,五十金,就结束了自己的少女身份。她真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痛恨。 不过就算要恨,也不应该恨他,而是恨这个世道,恨天意弄人,恨老天无眼! 徐茂先透过余光,仔细观察着郁雅婧的神色,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他淡淡地说:“世事无常,只是有种直觉告诉我,你不像那种场所里混的人。人的眼神通常会透露我们很多东西,那晚,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你的第一次,真的,我很抱歉。” “这与公子无关,当时我很需要钱来急用。如果不是你,我也会和别人的……”郁雅婧说不下去了,眼角又流下泪痕。 徐茂先听了这话,内心有股酸酸的味道。虽然朝廷停止攘外,发展内政,可宜阳府的民生并没有多大起色,与荆州其他地域相比,宜阳府算是排名最末流了。 宜阳府发展落后也有几个原因,在徐茂先看来,主要还是两衙间意见不协调,勾心斗角太严重所致。佟府令诸般努力,终究敌不过冯知府强大的盘压。 他很能理解郁雅婧此时的心情,郁雅婧抹了一把美人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其实我真的没有怪过谁,你的兄弟告诉我说,你也是第一次,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道歉。我是自愿的,你不要困扰什么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跟我说说吗?”徐茂先很恳切,越发觉得有必要帮她一把。 郁雅婧止住了泪水,忽然提议道:“我们下去走走吧?透口气。”夜已经深了,天气有些微凉,星星点点的夜空下,漫步走着两条人影。月亮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似是怕惊醒了谁的美梦。 路边的人渐渐地没了,徐茂先陪郁雅婧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慢慢的聆听着郁雅婧的苦命叙说。 这是段悲惨又老套的故事,一个美满的三口之家,就在刹那间分崩离析。老爹被追债惨死街头,郁雅婧的老娘住进了医馆,而她则沦落到欢场内。 医馆是救人的场所,也是宰人的场所。郁雅婧老娘的病情就像一个无底洞,无限地吸取家里的那点微薄积蓄。 最终郁雅婧走投无路,毅然踏进了望云轩这种欢场之内,从一个学园女官,沦落为风尘女卑。故事听完了,徐茂先心中感概万千。 原来是这样,一切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严重。银子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徐茂先沉闷的心情,豁然间轻松了不少。 “回家吧,别在地种地方厮混了。”徐茂先停下了,认真注视着郁雅婧那清秀的脸胧。 郁雅婧抬起头,抿着小嘴看着他,心情极度矛盾。 “我还有回头路可走吗?” “那是自然,有我你不用怕。”徐茂先自信地笑了。“等把你老娘的病治好,你还是回到秀园去吧。不要担心银子的事,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你…这…?”郁雅婧有些犹豫。 两人萍水相逢,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她定定的看着徐茂先,那张梭角分明,浓眉大眼的脸,似乎前世记忆中哪里见过。 “相信我没错!我们都那样了,难道你还担心我会有什么企图不成?”徐茂先笑了,笑得有些暧昧、有些坏。 这令郁雅婧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两人那种笨拙的动作。后来她在鸨娘口中得知人家是怎么做的,这才相信徐茂先没骗人,绝对是个初哥。 如此,女孩子很容易脸红,郁雅婧的脸不仅很红,而且还象碳火般炙热。她有些激动地靠近了徐茂先,哽咽道:“我没什么东西可以向你承诺,就算你肯帮我,我也还不起的。” “我也没打算让你还。”徐茂先伸手一拉,郁雅婧就扑在他怀里,小声地抽咽起来。 “别伤心了,明天去看看你老娘吧!祝她早日康复。这样你也可以回秀园完成学业。” “嗯!”郁雅婧用力地点点头。“谢谢你,公子你人真好!” 郁雅婧又忍不住哭了,这次是被徐茂先的真诚所感动,她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人,而自己又是这么幸运的遇到了。 本来徐茂先完全可以不必管她,任她在风尘中自生自灭,可他还是向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郁雅婧好感动,哭得稀里哗啦。 夜,更深了。 一股股寒意袭来,吹得徐茂先都有些发抖。 他轻轻拍了拍郁雅婧的娇嫩的香肩。 “不哭了,我们到车里坐吧!”郁雅婧擦去了泪水,很乖顺地点点头。很不好意思地道:“我把公子的衣服弄脏了。” 两人回到马车里,徐茂先有些犯难,该去哪? 呆在车里还是去客栈,如果自己提出去客栈,人家郁雅婧会怎么想? 好在郁雅婧善解人意,似乎看懂了徐茂先的心思,鼓起勇气幽幽地道:“我们去找家客栈好吗?我想梳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