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高闯想说话,却无法控制声带,只大叫了一声。同时,他的大脑命令他的胳膊往下砸,可他的心却拼命阻止着。 容书记官、花想容,这名字在他内心深处太深刻了,所以当这几个字进入他的耳朵里时,犹如醍醐灌顶一样,他已经被压得渐渐涣散的灵识一瞬间又聚集了起来,记起了一切。他爱她,他要救她,绝不能让她落到马贼的手里! 那邪灵的意识进入他的身体后,就和他本身的意识一起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他自认是个意志超级顽强的人,但那邪灵太强大,他无法战胜,于是他被压制得越来越弱小和微弱,只剩下一点点如星的光明藏在心底最深处。 那是他一种强烈的愿望,可是他记不清了,只知道如果忘记,结果就是灾难性的,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但却仍然记得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直到那几个字传入耳鼓之前,他几乎就要被完全占据和毁灭。 他一声大叫,把那五个专心研究洞口的士兵都惊动了,大家见他如凶神一样站在身后,手举铁棍,眼珠血红,身体不停颤抖,好像在巨大的压力下挣扎。 未等他们反应,铁棍已经落下,不过在距他们头顶处不到三寸突然转向,砸向了附近的墙壁。几乎是能刺破人耳鼓的巨响,墙上脱落一片,坚硬的铁棍生生断成两截,而行凶者虎口撕裂,手指松开,两截铁棍忽的飞出了很远,落地后的回音颤响个不止。 “快——压——住——我!”高闯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喊出。 士兵们这才回过神来,从各个不同的角度窜出,把高闯按在地上。 五个人。加上高闯自己,拼了命一同对抗着那个侏儒邪灵,才勉强成为对峙之势。那邪灵在惊怒之下更加疯狂的进攻,高闯只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一分为二,身体承受着无法形容又无穷无尽的痛楚,照这样下去,他早晚疼昏过去,意识会被全部吞没,身体也会被完全控制。 那时候,他就不再是他。而是被邪灵侵占的行尸走rou,会杀掉所见到的一切人类。会毁掉大明的船队,会在霍尔木兹掀起腥风血雨。 “权章!权——章!”他断断续续地说,每说一个字都感觉无比艰难。邪灵的意识侵入他的大脑,两种意识融合,他知道要如何消灭邪灵,虽然那很凶险。虽然那可能同时要了他的命,可他却不得不冒险,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光军见高闯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心里又急又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高闯的话重复了五、六遍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想起棺材中那个带着细长柄的印章来。高闯拿到那权章后就随手别在了后腰上,现在他说要权章,光军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还是照做。 不过是把高闯翻个身罢了。可五个力气颇大的水兵却费了很大的力气,而高闯体内的外来意识当然明白他在干什么,狂怒中带着惊慌的想阻止。一灵和六人的扭斗中,只听到咔地一声响,高闯的腕骨被生生掰断了。 不过外伤的疼痛不但没有加速高闯的屈服。反而意外的刺激了他的自身意识,他借此心神大震的机会猛然发力,在邪灵入体后第一次反攻,把体内一团冰凉直逼到左腹胃脾下的位置,“刺穿——这里!刺穿!他在这儿,宰了他!” 他腕骨断了。按着他手臂的士兵惊慌之下松开了手。这让他可以抬手,勉强按了一下要光军他们刺入的位置。在他有限的医学知识中。只知道那个地方似乎没有脏器,虽然还会造成腹腔出血,但这样他活命的机会会大一些。 说完这句话,他再不能言语,全身的力量都用来压制那个外来意识,不让他窜到自己的身体别处,只希望光军不要刺错地方。 光军惊呆地看着高闯。 大哥不是要自杀吧?为什么要让他杀掉他?不对,大哥说是要杀死那恶鬼,可是在大哥的肚子上来一下,他不是也会死吗?他难道要和那上了他身地恶鬼同归于尽,这不成! 光军迟疑地看着高闯,见他双目怒睁,显然是骂他像女人般犹豫。这让他突然生出一股决心,决定按高闯说的做。这附身恶鬼如果不除去,大哥照样活不了,左右是个死,不如搏一下。如果大哥真为此而死,最多他救出小弓和容书记官后拿命陪给大哥就是了。 这么想着,他看看手中的权章,那权章的柄虽然有尺来长,却足可以穿透高闯的身体了,只是前头很钝,不容易刺入。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高闯,见他脸色迅速变幻着,一会儿红得像染了血,一会灰白得像死人,知道他坚持不了太久了,焦急之下,双手不禁使劲拉扯权章,没想到手下一滑,唰地从权章的柄后又拉出一截来。 原来这权章的柄有两截,一截隐藏在另一截之中。而这隐藏的一截的前端是包了金的尖头,上面似乎还刻了些文字。 就是它了,这样就可以轻易刺穿那个强如高山的身体了。 光军咬着牙举起了权章。刺错倒是不会,因为扭打中,高闯的衣服撕裂了,左上腹部有一个黑球在不断的拱动,想来必是那恶鬼所化。可是高闯对这恶鬼的控制越来越微弱,身体摆动不止,很容易就会刺歪,那样说不定会扎到高闯的心脏上,直接要了他的命! 光军哆嗦了,不敢下手。 “快点!”那个年纪稍大的士兵大喊。 光军正处在紧张的边缘,这喊叫声刺激了他。他没有任何思考,就像被雷击了一样举着权章就刺,不偏不倚的刺在那个黑球上。 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不像是人类发出的,是混合着高闯的痛呼和一种地狱里来的声音,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大力把四个仍然按着高闯的士兵和光军一起掀飞。地上的高闯痛苦的扭动挣扎着,而那柄权章死死插在他的上腹部,印章上的符咒像融化了一样,血一般顺着权章的长柄流了下来,真进入他的腹部。 五个人都吓呆了,也不敢过去按住高闯,生怕对他有伤害,只难任由他一个人和这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与折腾搏斗,每一秒都如一个世纪般的长,直到那权章嗖的一下弹了出来,远远落入那堆金子中,本来坚硬无比的青铜样的东西,居然碎成无数断,散落了一地。 血,也喷了出来。 几个人急忙上前,把随身带的金创药全掏出来,尽数抹在高闯的伤口之上,这才能止住了血。再看高闯,眼睛半睁半闭,铁一样的汉子,上次在锡兰中箭都没有被打跨,此刻却像是还剩一口气般虚弱。 光军张了张嘴想问话,却没有说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这奄奄一息的男人还是不是他的大哥,那个军功无数,从来不曾向任何事情低头的大哥。 “***要了我半条命!”半晌,高闯吐出一句话,虽然含糊不清,却足以让光军等人开心的了。 “快把高大人抬到太阳底下晒晒。”一个士兵说。 “他都这样了,再晒?再晒非要归天不可。”另一个士兵说。 啪的一声,那个年纪稍大的士兵拍了说话士兵的后脑一下,“大坟地里的,你说什么丧气话。高大人让我们抬他到太阳底下,是要对付恶鬼,现在那混账东西灭都灭了,还晒个什么劲。不过我们还是要尽快出去,看高大人这个样子,还要尽早医治为好。” 大家一听都表示同意,于是光军先固定了一下高闯的断腕,然后喂他喝了点水,虽然他喝一口就要吐出混了血的半口水出来,好歹也进了一点水,虽然迷迷糊糊的,但碰到伤处时会蹙紧眉头。谁说疼痛是一无可取的事情,这至少证明伤者还活着。 因为事先研究得仔细,光军也探过路了,所以他们很顺利的把高闯和那个昏迷不醒的伤兵带到了地面上。而当他们重回地面,大家都很兴奋,但一想到还要救两个女人和仍在神庙中的三个弟兄,又有点忧愁。 “我有办法。”高闯虚弱地说。 尽管他被极其小心的背着,但由震动而来的疼痛和心底强烈的救人愿望,还是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不然不仅群龙无首,救花想容只怕也要有困难。 “大哥,你还是好好歇着,别劳神。”光军担心地说,眼看着这个好像永远不会输的男人,才一夜的时光就憔悴下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脸白得像透明。 高闯摇了摇头,挣扎着在一名士兵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道,“看方位,鲁图如果要进入亡灵之地必会经过这里,既然这儿没动静,就证明这帮马贼好像还没来。现在你们中要有一个人去发信号,阿斯会派人来和信号兵接应。如果鲁图这马贼头子深入了沙漠,就找他们弄几匹马来,我们追上去。如果鲁图已经被逼向这里,那么先传话给他们,我们同意用宝物和水来交换人质,但是人质不能伤一根寒毛,否则我大明必将这片沙漠中所有的活物杀个片甲不留。告诉阿斯,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入密林,否则人脸猴会咬死我们的人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