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再退回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况且也回不去了,那个石柱门似乎是只能进,不能出。 他们要么被困死在这里,要么就要找出出路。 这些干尸大概和中国的僵尸是一样的,被一种神秘的秘术所控制,意外的声响刺激了它们,所以它们就如同机械一样,照着既定的方向攻击。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一种机关。这个陵墓看来不很复杂,但是比较邪,从一进入暗道,他们已经破解了两道机关,每一道都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那么现在这个敲击声又是哪里来的?沉睡的亡灵?还是当年的那位所谓贵人在故弄玄虚? 看看手下的几个兄弟,每个人都略有惊慌,一股有些绝望的情绪也在悄悄漫延。这个地宫地方不算大,可是却找不到出口,那莫名其妙的、又像歌声又像诵经的声音又一阵阵传来,搅得人心里一直发毛,似乎空气中有无数隐形的东西窜来窜去。 这是沙漠地带,地宫中本是十分闷热的,但不知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不觉得热,还觉得凉嗖嗖的,汗毛孔全张开了,心跳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在死寂一片中响起,咚咚咚!咚咚咚!分不清你我彼此,也分不清是心脏的跳动,还是暗室中传出来地敲击声。 “我过去看看。”高闯低声道,并打消了光军阻拦他的念头,尽量放轻手脚。可这里太静了,他的每一步都发出沉重的声响,和那间断而不规则的咚咚声交错响起。 站在门边向里望去,暗室内完全空了,除了地上有一圈圈隐约的印迹外。那是那些干尸采取跪姿,天长日久留下的,正对面就只有那口棺材还立在那儿。 从听觉上。高闯判断不出那咚咚声是从哪里传来的,似乎整个地宫都回荡着这可怕的声音。但是,他却可以肯定声音是来自那个棺材,因为从视觉上看,那棺材在动,奋力地敲击使它在轻轻抖动。而且动静越来越大,似乎再不过去扶一下,棺材就要倒下来了。 棺材不平放着,而是立在那里已经很奇怪了,现在又发出这种声响。难道里面囚禁的是活人?还是被惊动的死者?再或者是有什么奇怪的动物? 他以前听人说过一个故事,说有人要报复一个仇人。就在仇人家的木门上抹上了王八血,有一种蝙蝠最喜欢这种气味,所以半夜就去啄门。那人半夜听到有人敲门,就战战兢兢的开门去看,蝙蝠自然是飞走了,所以门外无人。可是他一关门。蝙蝠又来,这样几次三番之下,这个人就活活吓死了。 这个故事虽然说的是疑心生暗鬼的事,但高闯却突然想到,也许棺材中放了什么寿命很长的动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就拼命挣扎起来。当然,也可能是别的。 他握紧手里已经砍钝了的刀,慢慢走过去,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被这声音的节奏搞乱了。可他还是咬紧牙关,逼迫自己近距离观察。那棺材没有刷过油漆,白惨惨的露出原木的颜色,形状也不是寻常的样子,有点像细长些的菱形。长和宽都不正常,似乎是小孩子的棺材,可是厚度却是寻常棺材的两倍,看起来还很沉重的样子。 这种怪模样,并不特别像个棺材,好像一个外表精致的木厢。但之所以高闯一眼就认为这是棺材。是因为它周围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死亡气息。棺材上也没有雕刻咒文什么的,却在底部的地方有七个形状不规则的孔洞。大小不一,但甚本上有茶杯口大小,看起来像是钥匙孔! 咚咚咚! 似乎是在催促,似乎是不耐烦了,那敲击声再度响起。 高闯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到那棺材上,看能不能打开。他仔细看过了,这棺材上没有棺材钉,棺材盖好像虚摆着放着那儿的。可既然有东西关在里面出不来,这棺材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那七个孔真的是钥匙孔,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只有用蛮力一徒。 他用力拉扯,可惜绾盖纹丝不动,但里面的东西似乎感觉到有人要放它出去,更加用力地敲了起来,震得高闯由手麻到心。 怎么打不开呢?难道除了钥匙外就打不开?难道是粘的?不过也难说,老式的木匠可以一点铁钉也不用,只凭着木销钉和严丝合缝的木槽就能做出精美的木器,何况只是个棺材呢。现在以手打不开,干脆用东西撬。 高闯用刀比划了一下,又放下手来。这佩刀虽然砍得都卷了边了,好歹算个武器,还不知后面会遇到什么呢,不能轻易损毁。四处找找,暗室内干净得连个木屑也没有,倒是在棺材后面发现了一个撬棍样的东西,好像就是为打开棺材预备的。 他用力推了一下棺材,发现这棺材好像连在了石台上,根本推不动,他只得把其他弟兄都叫进来,和光军联手,才把那根不知是什么金属的撬棍拉了出来。撬棍被拉出,那棺材突然向前动了一下,吓了大伙儿一跳。 高闯挥挥手,让手下都戒备好,提防棺材中跳出什么东西来,他自己则手持撬棍,刺入棺材盖下地一条缝隙中,用力一掀! 纹丝不动! 他的力气算是非常大的,这样一掀之下,就算打不开棺盖,至少木头会受损伤,但他用力连掀了好几下,木头完好无损,棺盖也没有打开。 嗡 那怪声又从四面八方传来,直接拂进人的耳朵。高闯心下烦躁,知道再这么下去,弟兄们的心理早晚给压得崩溃,时间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况且花想容还等着他救呢。 他一发火就犯了牛劲,有点不管不顾的意思,但无论他怎么用力,那棺材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而这时敲击声却又没了,棺材里静得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 “高大人。会不会是我们被迷了?”一个士兵小小声地说,一边说,一边向四周瞄,“其实根本就没有敲击声,也没有——怪声,全是我们脑子糊涂了。” 此话出口,好几人都打了寒战,生怕有鬼怪潜伏在他们身边。不过高闯细想之下,却觉得如果真的有幻觉,也并不全是。至多是真假掺半。他曾经被迷过,但那种幻觉中的真实和真正的真实,像他这样神经坚强的人会觉出小小的差别。 可是,这是***什么棺材,怎么就打不开呢?既然打不开,又为什么引他来,一定有古怪! 高闯又拼力撬了几下,仍然未果。烦恼之下用力以撬棍砸向石台的一角,心想实在不行,干脆就用烧的,管他里面是什么呢,先打开了棺材再说。而正在此时,就听嘎吱一声,棺材没有动,但下面的石台却咔啦啦的伸出一块石板来,似乎是高闯砸石台的时候触动了什么机关。 石板出现得突然,精神高度紧张的士兵们都吓了一跳。有两个差点跳起来就砍,幸好高闯见机快,连忙拦住。细一看,那石台居然是空的,好像一个抽屉一样。被高闯误打误撞的震开了。 抽屉里,有一个精致极了的盒子,两尺见方,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阿拉伯花纹,盒身上更是镶嵌满了珍珠宝石。霍尔木兹盛产宝石、黄金,当地妇女几乎浑身上下都戴着珠宝。大明的船队以瓷器、丝绸和茶叶换走了许多。花想容说大明的货币流通不畅。急需要贵重金属投入,当时他还想。既然大明需要黄金,那么他只捞点珠宝就好了。 一想起花想容,高闯的心又揪了起来,现在看到这珍宝盒也没有感觉了,倒是其他士兵在紧张中蓦然见到财宝,有点意外的惊喜。 “别凶星未尽,贪心又起。”高闯怕这神秘的暗室又突然冒出点什么东西,挥手让士兵们再度散开,自己则小心地蹲在石台侧面,先是用刀碰了碰那个宝石盒,确定没有机关暗器,才把它拿了出来。 这盒子上有一个类似弹簧锁的装置,非常难以打开,幸好机缘巧合,这些士兵中有一个是锁匠世家出身,上来鼓捣了半天,才听到咔的一声。这士兵开锁的技术不错,不过胆子偏小,听到开锁的声音,竟然吓了自己一跳。 高闯闪在一边,一手掩住口鼻,一手以刀尖挑开盒盖,就见盒中赫然装着七个小石雕,都是形态各异的动物,刻工粗糙,粗看下也分不清是什么品种,反正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一个像是昆虫,只不过都有一张人脸。 一打开盒子,发现七张小小的石脸对着自己,多少是有点惊悚的。但当他意识到这七个人脸动物非常可能是七把钥匙后又不禁高兴。棺材中不知道是什么等着他,他本不该高兴,可必须要解开谜题才能出去,所以什么险都是应该冒的。 看着盒子,他又不禁有点啼笑皆非。世界上的东西真是奇怪,包装越好的东西,里面的东西越烂,这盒子豪华得连伊尔汗王都不可能有,可里面却装了七块破石头钥匙。 “光军,帮个忙。”他招呼了一下,“其他人站在两侧,离得远一点,注意戒备。” 七个士兵,刚才被干尸重伤一个,另一个人要背着他,所以他们还有五个人,他要站在棺材旁,其他四个人就分站两边。这棺材这么邪,谁知道里面是什么,如果是干尸那种程度的还好对付,真的出来个凶神,他们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光军捧着盒子,高闯按照棺材上的孔洞形状,把小石雕一个个塞进去,每有一个石钥匙正确被插入锁孔,棺材里就发出咔地一声,似乎有机关在逐个打开。 最后一个石钥匙又是个人脸猴子,高闯十分厌恶这个东西,可又不能不做准备就打开这个棺材,只得硬着头皮忍耐着,看大家全做好了准备,才把这个石匙插入了孔洞中。 这次,表示机关打开的声音没有响起,就好像放炮仗哑了一样,半天没动静。大家面面相觑,高闯慢慢往前蹭,伸手推了推棺盖。一点反应也没有。 难道是最后一把石钥匙没有插好? 他小心地探过身去检查,因为离棺材的距离更近了,才发现这棺材的材质并非是真正的木头,而是又像木头又像金属,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料。那七把古怪的钥匙插得好好地,并没有什么问题。 当地一声,正在高闯逐个检查钥匙时,本来纹丝不动棺盖突然弹了起来。 高闯的精神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因此反应奇快,一跃就跳到了棺材旁两米的地方。眼见那棺盖重重的拍在地上,落地沉重。把石质的地面都砸裂了。 然而后面,什么也没有,棺盖打开了,棺材里居然没有窜出任何可怕的东西。 自从进了这个地方,没有一件事是在高闯的预料之中的,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违背了常理。违背了高闯从快三十年的冒险经历中所总结的经验,以为会有怪物的地方没有,以为平安的地方却偏偏有怪事出现。可是这个棺材中如果什么也没有,是什么在敲击棺盖呢? 高闯伸手阻止士兵们上前,自己一步一步蹭过去,把刀横在胸前,定睛向棺材里看。 确实什么也没有,只在黑色丝绒的里衬上,隐约有一个人的形状,似乎有人在那上面很久的躺过。黑色的丝绒已经有点陈旧了,年代久远的样子。只是,如果棺材里曾经躺过一个死人,那么尸骨到哪里去了?就算是羽化成仙了,至少会有点渣子留下吧?最重要的是。刚才是谁在敲击? 对于进入地宫后所经历的一切,高闯有半真半假、似梦似幻的感觉,或者与干尸的战斗是真的,那个蛊惑人心的镜子阵也是真的,但这些奇怪的声音都是假的? 高闯谨慎的走近了一步,想看看那黑色丝绒有什么古怪。因为这个棺材极厚。是普通棺材的两倍。可从这个角度看,深度只有外观的一半。难道有什么夹层吗? 突然,就在高闯的手指将要碰到丝绒的一瞬间,这块黑沉沉的布动了一下,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扯住这黑丝绒的四角一绅,整块布变得平整了,上面隐约的人体凹形也不见了,感觉像是从没有人躺过一样。同时,高闯闻到了一股潮气扑面而来。 他怕这气体有毒,连忙掩面闭气,觉得这潮气一闪就散了,明明没有看到什么,却觉得有什么在他身边走过。 “大哥,你怎么样?”光军担心高闯的安危,违背了命令,跑上来看。 高闯摇了遥头,还是盯着那个棺材看,似乎在认真地研究着什么,然后也不理光军的追问,上前一把扯下那块黑丝绒。 丝绒下面是一块薄薄的木板,在木板的最上方有两个圆圆的小洞,初看上去就好像板子上长了两只眼睛一样,因为连番的怪事,所以让人看得有些心惊。高闯非常莽撞地伸出手指,勾在洞上,用力往下一拉,在士兵们的惊叫声中,把那块夹板拆了下来,露出棺材的下半部。 里面全是黄金的雕刻物,形状很奇特,不是圆圈就是横线和各种几何图形,材质货真价实,全部被一个架子样的东西分隔摆放,在拉开木板的一瞬间,那耀眼的金黄晃了所有人的眼,一时让人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士兵们低声惊呼着,没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甚至有点寒酸的地宫居然藏着好东西,那个装石钥匙的盒子就已经价值连城了,这些个黄金虽然不很稀罕,却是他们每人都能得到一点的。 “这位贵人的培葬不错嘛!”惊恐之下,突然的放松令大家忘记了潜藏的危险,没人去想想,这棺材既然有人敲击,却为什么没有人。 高闯站在一边不言语,呆了半晌后,突然拉开围在棺材前观看的几个士兵,一把拉倒这个堆满黄金的架子,露出下面的最后一层来。 空荡荡的棺材底板,除了钉了一个钉子外,什么也没有。而这个钉子上挂着一个印章样的东西,不过巴掌大,后面安放着一个长长的把手,看模样有点像长把的马勺。不过这东西这么郑而重之的放在最底层,一定是极其贵重的吧。 高闯拿过这印章,看到印底雕刻了好多字和图案,在光线比较暗的情况下看得不太清楚。把手上也雕刻着花纹,材质有点类似于中国古代的青铜,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大哥,现在怎么办?”光军一拉高闯问道。他爱黄金,但更爱的是小弓,现在救人是第一位的。 他只是拉了一下高闯的手腕罢了,可高闯却猛得拍开他的手,厉声道:“放开,不许碰权章!” 光军吓了一跳,自从认了高闯做大哥以来。他从来没对自己这样疾言厉色过,而且高闯的样子看来是这么陌生和可怕。其实他吓了一跳。被高闯的大声苛责惊吓的不仅有其他士兵,他本人也是一样。 他怎么了?还不能信任光军吗?再说这权章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他不想和光军发火的,但为什么心中就有一团怒火压抑不住呢? “对不住,我太紧张了。”他道了个歉,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光军就觉得他可憎。见他因为紧张得吞咽唾沫而滚动的喉结,忽然想一刀抹过去,看看血是不是红的,热的。 一定是高度紧张造成的,人的心理真是复杂的东西,时常会冒出奇怪的念头。 他想着,甩了甩头道:“既然这棺材里没什么怪物,大家就找一下出口,我感觉这暗室里有风,这就证明一定有通道。” 他下了命令。可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从哪里找好。整个暗室什么也没有,一眼就能看清,干尸都在外面,现在都成了残块。而这棺材和棺材下的石台是唯一存在地。 “还不快去?几时我说得话不算了?你们是想违抗军令吗?”高闯突然发怒。 郑和的船队纪律严明,违抗军令这四个字虽然简单,却是很严重的罪。大家没有办法,急忙四处去找,既然地面是平坦的,只好从砖缝和墙缝中找起。 高闯看着大家都忙活起来。唯有照顾重伤战友的那个人不动。几步走上去,抡圆了就是一个耳光。“你为什么不动?谁允许你可以不服从命令!” 那士兵没料到高闯会这样,吃惊多于痛楚,委屈地道:“是高大人让我在这里照看伤兵的啊。” 高闯一愣,似乎记起是有这么回事,可又记不太清了。再回头一看,其他士兵都惊异地看着他,眼神里还有一丝不满,立即怒火升腾。为什么带这些废物来?他们什么也不会做?有着有人脑子,身体却愚笨之极,即没有力量,也没有速度,除了拖后腿,什么也做不成。这样的人留着有什么用,不如杀了干净。 他这样想着,手掌摩梭着刀把,心中的杀意越来越浓,好像要把所有人都杀了才开心。那是无法抵制的感觉,似乎血液都要烧着了。低头一看,那名重伤的士兵虽然伤口已经止血,但被血染红的衣服看来那么刺目,感觉相当不错。 他的血是甜的吧?其他人的血也会是一样。而且因为还在血管里流动,喝起来一定温热又甘甜。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这些人都是要害他的,是拖累他的,是这个世界上的毒瘤和病菌!杀了他们,这个世界会干净得多,也许他可以做创世神,救世主! 杀了他们! 他脑子里全是杀人的念头,眼前闪现出一幕幕杀人的场面,似乎都是他所经历的。他并不知道,他这样想的时候,人已经开始行动了,慢慢拔出了刀。 其他人惊异地看着他们的上司,不知道他拔刀是做什么。就见他眼神狂乱,把刀举在眼前,轻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舔掉血迹,然后突然举起了刀,对着那名看护伤兵的士兵挥去。 “大哥,住手!” “高大人!” 大家终于看明白他是要杀人,为了一个无缘无故的理由就要杀人,一起惊叫了起来。可是他们离得远,阻拦已经来不及,而那名士兵因为还抱着伤兵,即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