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翌日黄昏时分,李世民这才从沉睡之中醒来。当他伸手揉开有些惺忪的睡眼,不经意间瞥见洞开一条细缝的窗户外,光照有些微弱。于是,他这才起身下了床,打开窗户,伸头往外定睛一瞧,这才让他大吃一惊,因为他被眼前的景象给看呆了。此时此刻,已经是日薄西山,月挂柳梢。目睹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此情此景后,让他是大感不可思议。 一下子瘫坐在床沿上的李世民,用手恼了一下后脑勺后,颇为懊恼地暗自责怪道:莫不是自己由于昨晚睡的太晚,今个儿,就导致睡过头了吧。若真是如此的,自己先前在李渊面前可是立下了军令状——在二十日之内筹集十万石的粮食。 后来,李世民自己还主动添加了砝码,说还能够在筹集齐十万石粮食的同时,还能够筹集到一些钱财。本就短短二十日的时间,就这样,被自己给浪费了一日。也就是说,自己剩下的距离完成任务时间就减少了整整一日了。 刚念及至此,李世民突然又大感不妙的暗自思忖道:虽然,我知晓此时已近黄昏时分,可是,至于到底是不是第二日,我这个睡过头醒来的人,还真的是不知晓。若是,那夜困倦之极的足迹一连睡上了三日三夜的话,岂不是就更加地糟糕了。那简直是糟糕透顶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一个人问一问,确认一下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到底睡了多少光景才对。 想到这里后,随便穿上外衣的李世民,赶紧打开房门,匆匆走了出去。凑巧的是,他刚走出小院的大门,就遇见了平时自己的一日三餐都由他来送的一个家丁。于是,便喊住了他。 “小柱子,你先别走,本公子问你一个事情。”李世民叫住了家丁小柱子,一本正经道。 “喏。”刚走了没几步的家丁小柱子,在听到了李世民的问话后,转过身躬身施礼应道。 “小柱子,本公子问你的这个事情,你可要如实地回答本公子。若是你敢撒哪怕一丁点儿慌的话,本公子轻饶不了你。”平日里对府中的下人都一团和气,此时,却声色俱厉地道。 “二,二公子,您,您尽管问小柱子便是。若是我小柱子敢说一句瞎话,就,就不得好死。”家丁小柱子被李世民如此一问,方才还有些嬉皮笑脸的他,立马就脸色凝重起来。因为这还是他头一遭见到平日里对他和和气气的李世民,今个儿却如此严肃,他还以为自己今个儿是不是没有送早中晚的三餐而得罪了李世民,竟自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犹豫着发誓应道。 “好,小柱子,本公子来问你。你平日里负责给我送一日的三餐,今个儿,本公子醒来,怎么没有见到你送来的饭菜呢?小柱子,你从实招来,今个儿,你已经有几餐没有送到本公子的院中了。”李世民先是暗自思忖了片刻,觉得直接问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了有失体统,他也觉得这样自己的面上也无光,就暗自决定先旁敲侧击一番再说。于是他脸色一沉,责问道。 听到李世民的这一番兴师问罪后,让本就心中忐忑不安的家丁小柱子,此时,更加地在心中害怕起来,暗自叫苦不迭地道:二公子啊,二公子,你从昨晚到现在,睡了整整一日一夜。不是我小柱子没有给你在用膳的时间给你送饭菜,是我准时准点地给你送来。 可是,你睡的那么香甜,还把房门从里面给杠上了。我轻轻地唤了几声,你却没有答应。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丁而已,那里敢大声地把你这个身份尊贵的二公子给吵醒呢。万一,我把你给吵醒了,你发起火儿来,轻则辱骂小的我一顿,重则就命府中的侍卫们拳打脚踢教训我一番。如此这般,小的我吃罪不起啊。 想到这里,家丁小柱子暗自唉声叹气道:唉,既然,二公子您在大白天如此酣睡,小的我也只有任凭你睡便是。不然我若是吵醒了你,我岂不是没有好果子吃了么。 念及至此,家丁小柱子脑海之中。不失时机地便浮现出了前几日,府中跟他平日里关系颇为要好的一个家丁,就是因为在大白天吵醒了三公子李元吉,就把李元吉给惹的恼羞成怒,叫来他手下的几个彪形大汉的侍卫,给拳打脚踢了一番。 如今,这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家丁还被关押在后院的柴房里,还被罚饿上三日。若不是他在趁人不备时,前去送上几个馒头和几壶水的话。想必,几日不进食的那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家丁早就一命呜呼了。 当家丁小柱子的脑海中闪现着如此凄惨的画面时,让家丁小柱子禁不住在为自己的这个冤屈的好友唏嘘不已的同时,也暗自在心中祈祷着自己,这一次千万不能得罪二公子,不然,他就将步好友的后尘了。 “回,回二公子的话,小,小的原本是给二公子您送了早膳和午膳的,可,可我,见到公子你紧闭房门,在房中睡的正酣,不,不敢惊扰了您,在,在送早膳和午膳时,就,就没有把二公子您给叫醒。”家丁小柱子说到这里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本是主动承认错误的,当他把话说出口时,突然意识到竟然为自己辩解起来。忐忑不安的他,一想到前车之鉴那个好友家丁,就感到心中大骇。紧接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求饶道:“二公子,小的知错了,日后再也不敢忘记按时给公子您送饭菜了,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责罚小的。小的上有七十岁的高堂,下有两岁的孩童,看在他们的份上饶了我吧。” “小柱子,你,你这是作何?”李世民听着家丁小柱子说的这一番跪地求饶的话,让他感到一头雾水。不过,他知晓了自己没有吃早膳和午膳,也就是说,他只是睡过头了一个白天而已。得到这个信息后,他这才安下心来。不过,当他看到家丁小柱子突然跪倒在他面前求饶后,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待他怔了片刻后才缓过神来,赶紧俯下身子,把家丁小柱子拉起来关切地安抚道:“小柱子,本,本公子方才,只,只是给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你方才的回答,本公子我感到甚为满意,怎么会责罚你呢。你看本公子是一个如此残暴的人么。” “不是,不是,二公子宅心仁厚,怎能会是三公子那般手段残忍的人呢。”被李世民扶起来的小柱子,听到李世民的问话,如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连连摆手道,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小柱子,你,你方才说三公子手段残忍?”把如惊弓之鸟的小柱子扶起身来李世民,正欲转身之际,突然听到小柱子说的这番话,便让他感到颇为惊讶,有些难以置信。为了一探究竟,忙追问道:“小柱子,这话儿可不能乱讲,你是否知晓了三公子又用下三滥的手段对待下人了?若是你真的知晓的话,就不要隐瞒,赶紧告知于我,不然的话,我会责罚你的。” 激动之余的小柱子,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听到李世民这番威逼利诱的话,他暗自在心底叫苦不迭。他若是不告知二公子知晓的话,自己的好友的处境可能会更加地糟糕,日后,想必二公子也能够从其他下人那里得知此事;若是今个儿,我把此事告知了二公子的话,说不定平日里对待下人十分和善的二公子,能够为自己那个备受三公子摧残的好友挺身而出,把他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呢。 想到这里,小柱子挠了挠头,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李世民,李世民听完小柱子的讲述后,觉得这个李元吉惩罚下人的手段也太惨无人道了。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岂不是会先府中的家丁们中间坏了他们李家经营了几十年的红好名声。同时,也不会让府中的下人们为此而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做错事情而遭到如此的下场,最后搞的全府上下人人自危。于是,李世民决定这件事儿他不仅要管定了,而且,也要好好地教训一番这个不学无术的李元吉。 心意已决的李世民再三叮嘱家丁小柱子,此事不要对外声张,他会尽快想法子把那个关押在拆房里的家丁给解救出来的。而后,便就打发了家丁小柱子去做事了。 李世民出门本来是想找来李元霸和尉迟恭,再次计议一番,把昨日他们商议好的计划推倒重来。重新按照他受到红拂女指点迷津的启发,再制定出一个软硬兼施的计划来。可是,他在得知了此事了。觉得还是应该先向汇报一下他的这个新的计划,然后再去找来李元霸和尉迟恭,把那个家丁给救出来。待他主意已定后,便迈动步伐,行色匆匆地赶往了李渊跟窦氏一起居住的内院。 当李世民把他的这个新的计划告知了李渊后,原本还担心太原城里的地主和商贾们会极力反抗的李渊,觉得这个新的主意十分贴合他的心意,一来不用先之前的那个计划行事那样,搞的双方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一副势不两立的架势,即便是他们被迫捐献钱粮,也不是发自内心自愿的。说不定到最后,会搞的两败俱伤,让别人从中浑水摸鱼再渔翁得利就不值得了。 而这个新计划,深谙世事的李渊看来,只需要对外公布太原府设置了几十个官职,以应征者所捐献的钱粮的多少,依照不同的品级和大小来安排。如此一来,太原城内的地主和商贾本性就是追名逐利,为能够在太原府衙内谋得一官半职,定然会纷纷攀比着捐献钱粮的。 这样的话,不仅不会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也还增进地主和商贾们对府衙的向往,不动用一兵一卒就能筹措钱粮。若是在太原城试点成功的话,在整个山西境内推广此法,绝对能偶在二十日之内把二十万石的粮食给筹集好,并且,还能够筹措到不少的钱财充作军饷之用。如真能够达到如此目的的话,可谓是一箭双雕。李渊自然是对这个新计划深表赞同。 当李世民把他新制定的计划,原原本本地都告知了李渊并得到为赞同后,他便就赶去找来了李元霸和尉迟恭,再行商议解救那个家丁的事情来。在各自的房间之内等了一整日的李元霸和尉迟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在等着李世民的到来。 可是,他们从旭日东升,等到了日薄西山都没有见到李世民的踪影。原本,他们也想去找李世民。但是,昨日夜里,分别时,李世民说自己要去找他们,他们怕自己离开房间,若是李世民前来万一再找不着他们,岂不是两下子都扑了个空去。 于是,他们左等右等,终于是在夜幕降临之时,等到了李世民前来。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是,前来把他们召集起来的李世民,并不是给他们商议昨晚夜里制定的那个计划,而是让他们一起协助把那个被李元吉打的遍体鳞伤关押在拆房里的家丁给解救出来。 早就想好了如何解救家丁的李世民,带着李元吉和尉迟恭赶往了李元吉的所居住的小院。当正在跟府中供养的几个舞伎饮酒作乐的李元吉,见到他的这个几个月都不曾来自己院内探望的二哥,竟然带着他的四弟和那个听说武功了得的尉迟恭,没有经过下人的通报,就急急地闯入了进来,想必定然是有颇为急迫的事情要找他商议。于是,李元吉赶紧打发了正舞蹈起兴的舞伎们下去。这才舔着脸,对李世民、李元霸和尉迟恭笑脸相迎。 “平日里,二哥不常来三弟我这儿,不知今日是刮了那阵风,把二哥你刮到我院中里了。”表面上堆满了一脸笑容的李元吉,在见到李世民一副不苟言笑的架势,微笑着客套了一番说。 “三弟,我今日冒昧地前来,不为别的事儿,是来向你要一个人。”故作一副不怒自威架势的李世民,背负着双手,缓步走到了李元吉跟前,没有跟他绕弯子,而是开门见山说道。 “二哥,我还以为你今日前来,是专门来探望我来了呢。唉,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方才还一副嬉皮笑脸样子示人的李元吉,在听到李世民的搭话后,便让他感到大为扫兴。在他颇为嫌弃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后,翻着白眼回答道:“二哥来我院中要的是何人,说来听听。” “我给你要的这个人,是咱们府上的一个家丁,先前,我就安排他参与了父亲大人交由我筹集粮食的计划,而却被你给打的头破血流、遍体鳞伤,还被你给关押在东院的柴房里。三弟,你这下手也真够狠的。他只不过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却几乎被你残暴地折磨致死。若是你把他给打死了,我的这计划就少了一枚他这样不可或缺的棋子,若是我没有完成这次筹集粮食的数目,而被父亲大人怪罪下来,那么,恐怕三弟你是承担不起啊。”李世民挑了挑眉毛后,斜睨了一眼对他颇为不爽的李元吉,赶紧搬出了这个筹集粮食的计划来,正色道。 “二哥,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么。府上一个小小的家丁,又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我就算是把他打死了又如何?他只不过是一条贱命而已。还别说,二哥,你若是好言好语地求我放了这个家丁,我倒还是可以考虑一下。你这可倒好,竟然搬出父亲大人交由你筹集粮食的事儿来威胁我。我李元吉还从来没有怕过人。二哥,你还是回去吧,别在我这里瞎耽误工夫,这个人,我指定是不会轻易就这样放了他的。”李元吉一听,心里没底儿,嘴上强硬表态道。 “三哥,你就不要在二哥和我面前装作自己有多大能耐了,这次非同小可,父亲大人对于筹集粮食一事,十二万分的重视。若是因为你而耽误了筹集粮食的进程,若是父亲大人追究下来的话,恐怕你是吃不了兜着走。今日你如此不可理喻的态度,我也会禀明给父亲大人的。三哥,听四弟我的一句劝,赶紧把此人放了,交到二哥手上。不然的话,暴脾气的话,这就把父亲大人给搬来,到时,看你如何收场。”按耐不住的李元霸,赶紧帮衬李世民回击李元吉道。 听到李世民和李元霸一唱一和的话语,知道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李元吉,觉得自己再不放人的话,万一惹恼了他们俩的话,在自己父亲大人告一状,少说会挨一番责骂,重则说不准还会家法伺候呢。想到这里,自感“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李元吉,只好叫人去东院的柴房,把那个家丁给放出来,交在了李世民的手上。 当李世民叫来家丁小柱子,把这个伤势颇为严重的家丁给搀扶到家丁所住一个空置的房间中,让他好好地在此调养身体。并在叫来府上的郎中给这个家丁敷上药并包扎好伤口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家丁,见到他细皮嫩rou,一副仪表当当的样子,觉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家丁。于是,便越发对这个家丁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来。 “这位兄弟,你叫做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李世民对躺在木榻之上的家丁好奇地问道。 “回,回二公子的话,小,小的叫‘李靖’,字药师,是雍州三原人。方才,多谢二公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得到了二公子的及时相救,我,我李靖说不定就已经死掉了。”躺在木榻之上的李靖,虽然身子颇为虚弱,但他还是奋力挣扎着坐起身来,对李世民拱手施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