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从指缝间慢慢地流逝,话说,此时已经到了巳时的光景了,而被关押在潞州大牢之中的两个今日午时三刻就要行刑的死囚犯——程咬金和秦琼,一连几日吃的都是监狱之中的残羹冷炙。不过,这最后一顿早饭却迟迟没有来。不是狱卒们忘记了给他们俩送饭,而是因为大牢之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给死囚犯的最后一顿饭,一定要有酒有菜才行。于是,给囚犯做早饭的伙夫,开了一个小灶,炒了两盘稍微有几颗rou丁的菜肴,又备上了一小壶浊酒,前来为程咬金和秦琼送饭菜的牢头儿等待小半个时辰,就姗姗来迟了。 “来,来,来,你们两个赶紧吃,眼下已过巳时,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就要上法场了。这是你们最后的一顿饭,有酒有菜,平常我们这些当差都很少吃,你们别浪费,都吃干净了哈。”提着木饭橱的牢头儿,在几个他跟班的陪同下,打开了程咬金和秦琼所在的有些阴暗潮湿的牢间,打开木橱盖子,端出两盘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和一小壶酒,“砰砰”地摆在了他们俩面前的一张破旧不堪的木桌子上,转身欲走之际,回过头来,忙不得地催促起来道。 听完这个牢头儿的这番几乎是临终别言的话后,并肩盘腿而坐在木桌子不远处的程咬金和秦琼,从他们各自的脸颊之上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表情,自然也都没有开口答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前方不远处用石块砌成的墙壁发怔。若是,他们两个变成秃头的话,不知情的外人还真以为他们俩是和尚,在心无旁骛地打坐呢。事实当然不是这样,而是他们各自思忖着彼此的心事,却都是无一例外地抱憾自己在有生之年,无法给自己家中的老娘养老送终。 “秦琼哥哥,饭菜都上来这么长时间了,咱们若是不吃的话,岂不是铺张浪费了。这顿饭恐怕是咱们俩活在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顿饭了,吃完这顿就没有下顿了。咱们别跟自己的独自过不去,就是死的话,也得做一个饱死鬼不是。”早已有些饥肠辘辘的程咬金,自从被关押进大牢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什么可口的饭菜,闻见的菜香味立马就勾起了他心中的食欲来。不过,他一想到若是秦琼不吃,就自己一个人吃有些不妥,便扭过头去,劝说秦琼道。 “咬金兄弟,秦琼不饿,你若是想吃,就自己吃吧。”微眯着眼睛的秦琼听到程咬金的问话后,虽然肚子早已经是饿的咕咕叫了,但却还是强忍着,扭过头去,微笑着婉言拒绝道。 忍饥挨饿的秦琼的话音刚落,肚子却却很不合时宜的“咕咕噜噜”地叫了几声,而这恰好被坐在他近侧的程咬金听个正着。这让程咬金暗自捶胸顿足道:唉,我的这个秦琼哥哥,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这都什么时候,还自己故作一副平心静气的样子,肚子明明都饿的直叫唤了,嘴上却说自己不饿。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反正今个儿,你不吃这顿酒菜是一死,吃了这顿酒菜也是一死,两下里一比较,无论吃与不吃都是一死,那为啥就不吃这顿酒菜呢。 于是,有些沉不住的程咬金便把方才自己心中所想的内容,都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并对貌似是油盐不进的秦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好言相劝之下,肚子本就有些饿的秦琼实在是招架不住让他深感聒噪的程咬金了,最后,便只好举手投降,点头称是,立志做一个饱死鬼。 两个人便挪动了身子,从方才的并肩盘坐变成了此时的对面而坐,不到两刻的功夫,两只盘碟中的菜肴被吃的一根菜叶都没有剩下,那一小壶的浊酒更是被喝的一滴也不剩了。两个人酒足饭饱后,还未来得及互相搭话一番,就被突然闯入的十几名狱卒给打断了。只见,方才那位前来送饭送酒的牢头儿,看着桌子上空空如也地两只盘碟和空酒壶,颇有些鄙夷地嘲讽道:“吆喝,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你们俩都吃喝干净了,兄弟们还想蹭点儿酒喝,看来,只能是让兄弟们大失所望了。今个儿,我算是长见识了,竟然遇到了你们两个饿死鬼。” “你,你这个老头儿,你说谁是饿死鬼,我,我们要做就做饱死鬼。”吃了五六分饱的程咬金,听到突然闯进他们牢间的这个牢头儿讽刺他们,他就有些气不过,吞吞吐吐反驳道。 “哈哈,饱死鬼,我看你们俩马上都要变成鬼才是。”牢头儿在听到程咬金的反驳后,暗自觉得可笑之极,便就打了个哈哈,乐的他脸上开了花。待过了片刻之后,他又立马收敛起了笑容,转过脸去,照着围绕在他身侧的几名狱卒,声音洪亮地命令道:“来呀,把他们这两个死囚犯,给我押送到停靠在大牢门口外的囚车上去,即刻赶赴潞州城西门外的法场。” 起初潞州知府曹振,为了防止从大牢到潞州城西门外法场途中会遭劫,原本想自己亲自押送囚车。不过,在几个想要借此在他面前表现一番的捕头们以为他分忧为借口,阿谀奉承地劝说了他一番,被拍了马匹的曹知府,自然就心气就飘飘然起来。于是,他便大手一挥,让给了那几个争先恐后要负责此次押送囚车任务的捕头们,自个儿便先行带着一队衙役早早地赶赴到了法场。此时,已经将近午时的光景,虽然法场之上并没有出现要被被行刑的囚犯,路径此处的黎民百姓们,也都停下脚步,驻足旁观,都想一探究竟今个儿行刑的囚犯是何人。 这日,单雄信和王伯当本来在二贤庄门前不远处的集市上逛一逛,却突然听到有几个好事的路人一边一路小跑一边高喊:今天又要杀人,闲来无事的乡亲们都去西门外法场看看呐。 很显然,这几个在集市上奔走相告的好事者,都是不怕事大的主儿。反正,自己去凑个闹热也是去,何不多叫上一起人去看热闹呢。不过,他们这一招还真管用,听闻此言后,有几个即将买下自己想要的货品付钱的人,便对摊主说待会儿再来买,自己先去法场那边看看去。如此看来,中国人的看客心理自古有之。别说这些凡夫俗子有看客心理了,就连英雄豪杰们也不例外。这不,闲来无所事事的单雄信和王伯当,听到那几个叫喊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好事者的话语后,也对东边不远处的法场将要行刑之人产生了浓厚兴趣,兴致勃勃地赶去。 从潞州府大牢到西城外的法场,大抵有二里地的距离。这一路之上,被关押在囚车之内的秦琼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而与他并车同行的程咬金却竟然相反,当他看到沿途两旁,站着很多前来围观的乡民,他便扯着大嗓门,声音洪亮地大喊大叫着:爷爷我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听闻此言的乡民们,也都伸手指指点点着囚车之内的程咬金,小声地议论纷纷着。可以说,虽然路程很短暂,可这一路之上,却人头攒头。 大抵两刻的功夫,程咬金和秦琼被押送到了法场之上,不大会儿的功夫,被四名衙役送到了断头台上,两人站定在了两名虎背熊腰的刽子手身前。方才,还冲天咆哮的程咬金,见到自己走上了断头台,便安静了下来。而一旁的秦琼却始终如一,面无表情,耷拉着脑袋,不敢目视前方两丈之远处围拢在法场外的看客们。而手持光芒熠熠的刽子手,却是面无愠色。 当从围绕着法场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挤进第一排的单雄信和王伯当,原本是抱着看客的心态而来,可是,当二人目视前方,定睛一瞧,那两丈远外断头台上的两个死囚犯不就是已经分别了七日有余的程咬金和秦琼么。起初,二人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便赶紧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打眼一瞧时,没错,站定在断头台上的那俩死囚犯就是程咬金和秦琼两位兄弟。 见此情景后,单雄信和王伯当都禁不住大惊失色起来,二人先是一怔,继而面面相觑了片刻后,便都不约而同地为相别七日有余竟成了死囚犯的程咬金和秦琼暗自叫苦不迭起来。 满面愁容的单雄信在捶胸顿了一番后,暗自叫苦不迭道:虽不知秦琼哥哥与咬金兄弟犯了何罪,却成了今日法场之上即将行刑的死囚犯。以我对两位兄弟人品的了解,他们定然不会做出残害百姓的不耻之事来,定然是这个潞州府的狗官,冤枉了我的这两位兄弟。平日里,我与那狗官并不来往,也不交情,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若真的要对我的这两位兄弟痛下杀手,我向那狗官求情定是无济于事。但是,我今日若是召集庄上的家丁们劫了这个法场,定然是要被朝廷通缉,我的一家老小也会因此而遭受牵连,唉,这可如何是好,我该怎么办。 紧蹙眉头的王伯当在愤懑地跺了几脚后,暗自叫苦不迭道:秦琼哥哥与咬金兄弟是我结交了不几日的兄弟,今个儿竟然成了死囚犯。我和单二哥,定然不能坐视不管,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这两位兄弟在自己的面前被砍掉脑袋。但是,这法场之内,官兵足足有百余人,我若是跟单二哥一起劫法场的话,恐怕连七成的把握都没有。若不劫法场的话,又该如何办呢。 “午时三刻已到,开始行刑!”坐在法场搭建的帐篷下椅子上的潞州知府曹振,站起身来,抬头望了一下对面悬挂在正南稍微偏西一点儿的有些灼眼的日头后,声音洪亮地宣布道。 听到潞州知府曹振的命令后,早已经手痒痒的两名刽子手,便提起扛在肩膀上的大刀片子,悬浮在半空之中,刀尖朝上。此时此刻,马上就要成为刀下冤魂的程咬金和秦琼都心之坦然地紧紧闭上了双眼,似乎他们的心跳也随之戛然而止。而站在发场外不忍直视的单雄信和王伯当,也都心有不甘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倍感痛处,似乎心里面像是在滴血一样疼痛。 “刀下留人!”正当两名刽子手手起刀落前的那一眨眼的功夫,就听闻道法场外传来了一声可以达到撼天动地效果的呐喊之音,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凝聚在了这脱口而出的四个字上。紧随其后,便是从法场的东街三丈外的地方,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又络绎不绝的马蹄声。而喊出这四个字的人,便是行在最前头的一位长相俊朗而身材消瘦的公子,拍马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