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的尸身紧紧握着双拳,手背上的青筋和血管高高地隆了起来,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 郑一水急忙招呼柳大刚说:“柳通讯快过来搭把手!” 厨子受了伤,眼看连饭都吃不成了,大伙走也不是,继续傻坐在酒席上也不是。正左右为难的时候,柳大刚听到掌坛先生招呼,乐得有了台阶下,答应道:“好嘞!”赶紧从席间撤了下来。 “柳通讯,咱俩一边一个,使劲把老曹的拳头掰开!”郑一水说。 虽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可掌坛先生的吩咐准是没错,柳大刚看着那惨白僵硬的尸体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动起了手。 当触到老曹的皮肤时,一阵锥心透骨寒意立刻从指尖传遍了全身,柳大刚像遭了电击似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对面的郑一水鼓着腮帮子,脸都涨红了,却始终没能把老曹的拳头掰开一条缝隙。柳大刚有些诧异:“有那么夸张吗?” 当他真正动手的时候才发觉,那根本不是一只拳头,而是一坨冰冷僵硬的铁疙瘩。 尸体已经僵硬到了极致。 “郑先生,非要掰它干嘛?实在是弄不动呀……”大刚有些泄气了,松开手不解地问道。 “死尸双拳紧握掌心流血,是戾气太重的表现,要不把它及时掰开,村里必定有人会死在它的手上!” “啊!”柳大刚大惊失色,皱着眉顿了一顿,从腰里抽出一把改锥来:“掰不开咱就把它撬开!” “好!” 郑一水接过改锥,插在老曹大拇指缝里这么用力一别,“啪”的一声脆响,拇指软塌塌地摆了下来,想是已经撬断了指骨,好在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如法炮制,一会儿工夫,尸体两个拳头都被撬开了,十根指骨也断了个干干净净。 尸体紧握的拳头一打开,掌心上几个深深的指甲印就露了出来,紫黑色的污血时不时地还在往外渗出一些。因为撬的时候太过用力,有几根手指的指甲盖直接断在手巴掌里,指头上光秃秃的、血rou模糊一片。 柳大刚把头侧向一边不敢再看,却不巧看到了老曹老婆正朝他俩走过来。原来她见郑一水和大刚俩在尸体边上拿着改锥鼓捣半天,便急忙凑过来一看究竟。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炸了毛。 “郑一水你个王八蛋,把我男人十根手指全掰断了!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老娘今天非得告你去!” 老曹老婆“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郑一水厌恶地白了她一眼,懒得和她争辩。 柳大刚赶紧拍拍她的肩膀说:“别嚷了!你错怪先生了!曹书记死的时候双拳紧握,不撬开的话,一定会带走家里两个亲人,到时候就真的家破人亡了!” 他把郑一水的话又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老曹老婆听了果然立马就安静下来,可还是将信将疑地瞄了瞄大刚、又瞄了瞄郑一水。再看看地上老曹的双手,软塌塌血淋淋的,不由得悲从中来,呼号着就往老曹身上趴过去。 这把本来稳如泰山的郑一水也吓了个不轻,来不及寻思,飞起一脚把老曹的老婆蹬到了墙角里。 本想主人家和掌坛先生争吵几句也就算了,谁知竟动起手来了!来吊唁的不是亲就是邻,女主娘家亲戚更是不在少数,岂能让一个外人在这里放肆?一个个吹胡子瞪眼地就朝郑一水围了过来。柳大刚倒是个义气人,赶紧张开胳膊挡在郑一水前面说:“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不能跟掌坛先生动手啊!” 谁知道这帮娘家亲戚个个都不是善茬,挥着拳头恶狠狠地吼道:“天王老子也不行!给我打!” 柳大刚莫名其妙地挨了两脚,眼看就要拦不住了,身后的郑一水突然大喝一声:“好!” 众人一下子傻了眼,愣了不到三秒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好你奶奶个腿啊!给我打!”这才都缓过神来,又发疯似地往郑一水跟前冲。 他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要是被这帮乌合之众打死了,那我这人生岂不是太悲催了吧?于是放下端着的架子老老实实说道:“你们闹够了没有?要不是我一脚踢开她,亲人的眼泪滴到死尸身上,七七四十九天后死尸变成披毛煞,咱们一个都活不成!” 听了这话,众人面面相觑,怒气未消地各自散了去。 郑一水也气的够呛,嘴上埋怨道:“他娘的钱没挣着不说,差点还挨了一顿揍,算了我还是撒丫子撤伙得了。” 说完,把装着自己一套家伙什的布褡子往肩膀上一搭,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任柳大刚在身后怎么叫喊都不应一声。 掌坛先生一走,戏也没办法往下唱了。几个长辈亲戚商量一下,让还空着肚皮的大伙把尸体用草席卷好,塞到架子车上就往火葬场拉去。 到了火葬场,天已经擦黑了。 负责炼尸的老姚头收下尸身和手续,吩咐亲属们明天来领骨灰便是。 炼尸炉并不是常年都燃着火,通常都是现点现烧。见炉子里的火刚刚升腾起来,老姚头掀开草席,右手抓起铁耙篱使劲一挠,四根锐利的铁钩立马贯穿了老曹的脚背,污血溅了一地。 缓缓拉动铰链,老曹的尸体被倒吊在半空中,微微地摇晃着,气血瞬间沉了下来,把脑袋涨得滚圆,两颗只剩眼白的眼珠子好像随时要从眼眶子里面爆出来。 老姚头瞥了一眼,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好在这么多年也算习惯了,抬手拿起板凳上的半瓶二锅头仰着脖子就灌了个精光,然后打开收音机一边听着了小曲,一边等炉火升起来。 听曲的间隙,好像总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传来,老姚头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最后目光定格在半空老曹尸体的上。 不错,声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老姚心说是尸体脚背上还在滴血,可抬头一看,那只惨白的大脚上只剩四个血淋淋的创口,由于尸体倒挂,气血下沉,那儿早就没有血能够滴下来了。 老姚头皮一紧,虽然害怕,却还是拧着空酒瓶打算过去看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