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全黑下来的时候,吃过晚饭的冯远又来到了冯家主屋前面,搬到后院门口的小木床也被他重新搬回来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半夜时分还没有到,冯远就听到诡异的声音由远而近,向冯家的主屋缓缓的移动了过来,人立即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伸手把放在床头上的铁柄镰刀抓在手里。 诡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冯远听出那是一个男子的哭泣声,只是这哭泣声太过沙哑、,听到耳朵里时让人毛骨悚然。 夜色很昏暗,加上又没有月光,冯远的眼睛看东西并不是很清楚,直到那男子的哭泣声很近时,冯远这才看出来,哭泣的男子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破烂烂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的眼睛里,还有嘴巴里、鼻子耳朵里,全都在流着浓血,那些浓血在苍白的脸上流淌时,特别的刺眼,让人看着后背上有冰冷的汗水泌出。 男子的身后,跟着两个影子,冯远一看就认出那是黄秀儿和她的父亲黄长工,不过和上次不同,这次冯远看到的黄秀儿和黄长工嘴里全都不出声,不知道是时间未到还是别的其它原因。 黄秀儿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白领子窄袖小袄,一件水绿色的裙子,裙子下面是一对黑布鞋,鞋面上还绣有血红的花,和那灰白的小脸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黄长工的身上穿得倒也平常,和以前下地干活所穿的衣服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在这夜色里显得整个人特别的灰暗。 看到三个影子就要向冯家的主屋大门里走去,冯远连一句话也没说,人立即就从小木床上跳了下来,高扬起手里的铁柄弯镰刀,向走在最前面的男子冲了过去,嘴里仍然不说话,手里的铁柄弯镰刀却是快如闪电一样的砍向了男子的脖子。 这些影子不但不是人,还是专门来害人的,冯远下手时当然不会有半点心软,这一刀挥出去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看到那男子的脖子被冯远的镰刀一刀砍断了,头飞到了一丈开外的地方,一闪便不见了,冯远再回头去看男子的身子时,发现男子的身子也化成了一团白雾,慢慢的消散开去,眨眼之间就没有了影子。 “冯远,你也太胆大包天了,我好不容易才捉来了一个小鬼魂替我干活,你倒好,把他一刀给砍没有了,我饶不了你,今夜就取了你的狗命!”说话的是黄秀儿,声音如同枯树叶被北风从地上吹过一样沙沙作响,让人听着后背上直冒冷汗。 “狗东西,我二哥的命是你想取就取的么?真是不自量力,看我不一刀把你砍成碎片!”冯远刚想说话时,一个宏亮的声音从一边传了出来,中气充盈,冯远一听就知道是弟弟冯羽来了。 原来冯羽在冯家的后门守着,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在前门响了起来,心里担心二哥冯远吃亏,便赶到前门来了,他一来到就听到黄秀儿在那里发狠,哪里还忍得住,立即嘴里大骂了一声,挥动着和冯远手上一样的镰刀,向着黄秀儿冲了过来了。 黄秀儿一回头就看到了冯羽的身影,嘴里惊叫了一声,影子一闪就不见了,弄得冯远看着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三弟,你一出现这个黄秀儿就逃得没影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冯羽看了一下四周,的确没有再看到黄秀儿父女的影子,心里也感觉奇怪,不过很快又释然了:“管他怎么回事,这个恶鬼下次若再被我看到,我一定一刀砍了她。” “我先前也是一刀砍了黄秀儿的脖子,只是这家伙胆子很大,脖子被砍断了,还一手抱着一个断头向我们冯家而来,见了我,也没有半点害怕,真不知道她的心里还会不会害怕了!”冯远说。 冯羽哈哈一笑:“你看我一来她就逃得没有了影子,这不就是害怕么?” 冯远点了点头,刚想说话时,忽然想起黄秀儿是不是到冯家的后门去了,嘴里立即说道:“不好,这个黄秀儿是不是使出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悄悄的跑到后门闹事去了?” 冯羽一听冯远的话,立即一拍手掌对冯远说道:“那我们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立即去后门呀!” 话一说完,兄弟俩人立即拔腿向冯家的后门跑去。 冯家的后门外静悄悄的,哪里有黄秀儿的影子?两人跑到后门时,冯羽忍不住笑了:“二哥,你也太草木皆兵了,那黄秀儿早跑得没有影子,哪里还敢到后门来?” “奇怪,这个黄秀儿,也不知道被我看到多少次了,也没看到她怕我,三弟你这一出现,他怎么就跑得没有了影子了?”冯远感觉奇怪,嘴里又一次喃喃自语的说道。 “这有怎么奇怪的?二哥你是个大好人,遇事不论大小,总爱想个没完没了的,生怕别人吃亏了,受委曲了。哪里像我,看到讨厌的人,立即就冲上去,恨不得一拳把对方给了结了。说真话,若不是你一直拦着我,我早把那猪狗不如的冯书玉抓来一阵打了,看他还怎么欺负我们兄弟两人。”冯羽大声的说道:“这冯书玉整人比毒蛇还狠,却这么胆小怕死,真不是个东西。我不知道我们的老爹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窝囊废儿子!” 冯远一听冯羽的话,立即就呵斥说道:“三弟,我看你是越来越大胆得没有边了,怎么话都敢说!” 冯羽一看到冯远生气,立即就不敢出声了。 看到冯羽脸上不安,冯远这才说道:“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大哥无情无义,那是他为人的失败,他迟早会自食其果的,我们若打他,把他赶出冯家,那我们岂不是连他也不如?” “二哥,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冯羽低声说。 冯远这才点头说道:“知道错了就好,我们现在是受了一些苦,但和池龙镇上的那些逃难者,我们受的这点苦又算得了怎么呢?” “二哥,我说过了,我不是怕受苦,我只是觉得大哥这样欺负我们,心里难受。”冯羽停了半晌才说道,这话,应该也是这些年来冯羽最想说的话了。 “我和你说过了,再过两年,我就带你离开冯家,以你我兄弟的头脑,到外面去闯荡上几年,不愁没有好日子过,当年我们的父亲,也是个少年穷,结果他不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做了浔州知州了么?我想我们也不会比他老人家差就是了。”冯远看着冯羽,眼睛里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二哥说得有道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在小事情上斤斤计较太多。大哥这人,天生就这样的本性,改不了。再等两年,你我兄弟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到时我们的眼睛里看到的,又岂会是现在的冯家这点小小基业?”冯羽说到这里,脸上一脸的豪迈,冯远看着心里高兴不已。 冯远正想再说话时,忽然又听到一个诡异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正缓缓的向冯家的后门而来,知道那个黄秀儿又出动了。 这个家伙,每次在前门吃了亏,就到后门外面大做文章,看来今天也没有例外。 冯远把冯羽拉到后门的一棵矮树下,嘴里悄悄的对冯羽说:“这声音,应该是黄秀儿又要来了,一会儿我们兄弟两人一起冲出去把她赶走。” “赶走?我们何不一起出手把她灭掉,除掉后患?”冯羽有些奇怪的问冯远。 “这两年,大哥对我们是越来越凶了,把这个黄秀儿灭掉了,大哥闲着没事,又会找我们的麻烦,所以我们还是让黄秀儿偶尔又出现一下比较好,黄秀儿的鬼魂一出现,我们兄弟两的日子才不会那么的难过,说不定还可以天天在家闲逛着不用上山放牛放羊,还有好饭好菜来吃。” 听了冯远的话,冯羽先是脸上一愣,半晌之后才对冯远竖起了大拇指:“二哥,你这真是高招啊!大哥总想要我们不痛快,我们也不能太老实了,也让他不要太痛快了,哈哈哈……” “我这也是无奈之起,到了后年,你也十六了,我十八,到时我们到外面闯荡去,我才懒得和他冯书玉玩这些小心眼。” “痛快,二哥,我们兄弟两有三四年没有一起这样说过话了,今晚和二哥说这些,真是太痛快了。”冯羽脸上高兴不已。 一个女子的影子在不远处出现了,正是黄秀儿。 黄秀儿的脖子上,依然是没有头,她的头被她夹在右手臂的腋下,头发散乱,脸色灰白,嘴唇乌黑。她的身后,跟着黄长工,样子也相差无几。 和刚才在前门看到的一样,黄秀儿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白领子窄袖小袄,一件水绿色的裙子,裙子下面是一对黑布鞋,鞋面上还绣有血红的花,和那灰白的小脸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黄长工的身上穿得倒也平常,和以前下地干活所穿的衣服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在这夜色里显得整个人特别的灰暗。 冯远看到黄秀儿和黄长工向冯家的后院门口走来时,一付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十分的奇怪,不知道这两个鬼魂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胆小起来了。 难道是他们害怕看到冯羽?冯远的眼睛从身边的弟弟冯羽身上扫过,心想还真有这样的可能。 两个鬼魂慢慢的走近冯家的后门了,冯羽和冯远同时从矮树下跳了出来,向黄秀儿跳了过去,但让两人意外的是,他们还没来到黄秀儿的身边,黄秀儿却早已身子一闪不见了。 “便宜了这个鬼娘们了!”冯羽有些不高兴的挥了一下手里的镰刀说。 冯远笑了笑,拍了一下冯羽的肩膀:“看来今晚不会有事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我们都去睡觉吧。” 回到主屋的大门前,冯远在主屋门前的小木床边站了半个时辰,没有再看到黄秀儿出现,知道黄秀儿今晚不会再出现了,便回到了自己的小草屋,在小草屋里睡下。 主屋的门前虽然也有床,但那地方,四面通风,睡着让人难受,和小草屋里没法比。 刚在小草屋里睡下不久,冯远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感觉到草屋的门口又被打开了,黄秀儿出现在草屋的门口。 这个时候的黄秀儿,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她的身上,光溜溜的没有衣服,身后还跟着小琪。 “快走。”冯远听到了小琪的声音,感觉今晚这小琪的声音和以前有些不同,有点象是活人在说话。 “叭”的一个声音响起,冯远看到小琪的手里,依然拿着一支长长的带刺长鞭,向黄秀儿的身上打去。黄秀儿凄凉的哀叫了一声,身上立即就现出了一道流血的鞭印子,汩汩而下的鲜血,在不停的流着。 很快的,鞭印子忽然不见了,汩汩而流的血也不见了,黄秀儿的身上,又怪异的忽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依然是一身的肌肤雪白。 “小琪,你有完没完?有话就说,不要总是奇奇怪怪的样子。”冯远感觉到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看向刚从门口进来的小琪和黄秀儿,嘴里不高兴的说道。 冯远这话刚一说完,小琪立即抬脚对着黄秀儿的光屁,股就是一脚。黄秀儿没料到小琪会忽然踢她,没有防备,身子被小琪踢得扒下,跌了一个嘴啃泥,身子还在地上连滚了两滚。 “给我滚蛋!没用的丑东西。”小琪对着黄秀儿怒骂了一句,看到黄秀儿从地上爬起来逃出门外去了,这才扔了手里的带刺长鞭,双脚轻移来到了冯远的面前,就站在离冯远不到两尺远的地方,面对着冯远,嘴里一句话也不说。 小琪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白领窄袖小袄,一件水绿色的裙子,裙子下面是一对黑布鞋,鞋面上还绣有血红的花,和那灰白的小脸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这个样子,和以前冯远所看到的一样,也和冯远刚才在冯家主屋面前看到的黄秀儿一模一样。 “小琪,你死也有很多天了,缠着我,也有很多天了,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冯远的双眼微眯,眼睛看着面前的小琪,嘴里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现在冯远的心里,很不喜欢这个小琪,说话自然也没有怎么好的口气了。 一股冷冷的阴寒气息,向冯远的身上涌来,冯远能感觉得到这股气息是从小琪的身上流出来的,便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小琪,想看看她到底在做怎么。 半柱香的时间慢慢的过去了,冯远没听到小琪说一句话,却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阴寒之气越来越重。接着,小琪身上的衣服开始变得越来越暗淡,直到消失不见。 冯远又看到小琪的身上光光的没有半点衣服,和以前不同的是,冯远感觉到从小琪身上传来的那股阴寒之气变得更加的浓重了,自己虽然站在小琪面前四五尺远的地方,却如同掉入了冰窟窿里去了一样,全身冷得发抖。 小琪的眼睛在动,冯远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无奈的绝望,这种绝望,直到小琪把两只眼睛全都闭上之后才不见了。 阴寒之气还在继续加重,冯远看到小琪的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这时,小琪的身子忽然又动了,很奇怪的动。她的整个人,在慢慢的转圈,先是转成了一个平平的一字之后,整个人倒了过来,脚在上方,头在下方,头上的头发垂了下去,差一点就碰对地面。这个时候,冯远才注意到小琪的小腿和脚上,没有那层白白的霜,其余的地方全都有,就连头发上也有。 小琪的身子忽然一闪便消失不见了,那股阴寒之气,也随之慢慢消散。 “怎么回事?这奇奇怪怪的怎么意思?”冯远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想着今晚小琪的这些奇怪举动,却想不出原因。 门又响了,冯远向门口看去,看到推开门走进来的是小荷,她的手里,还和前几次一样,捧着一个木托盘,托盘里,全都是一些好吃好喝的。 “二爷,过来吃些东西再睡吧。”小荷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把木托盘里的东西摆到了小木桌上。 看到冯远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小荷笑着走了过来,把冯远拉到小木桌的边上,让冯远在小凳子上坐下,把好吃的东西盛到碗里,又把碗和筷条塞到冯远的手中,让冯远快些吃,自己也端起了另一个小碗,在一边陪着冯远一起吃。 看到小荷先动起了筷子,冯远也吃起了东西,吃完之后,小荷收起了碗筷,走出草屋外面去了。 冯远从睡梦中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想起自己今天不用上山放羊,也不着急,下了床,把破鞋子穿上,习惯的向厨房走去。 刚走到厨房门口,站在厨房门口的丫头小红便对冯远说到:“二爷,你到西厢房去吧,一会儿我把你的洗脸水和早饭给你端到西厢房里去。” 看到冯远一脸不解,小红又接着说道:“昨晚小荷jiejie和大老爷说,让你和三爷从此住在西厢房里,大老爷和大奶奶都同意了。” “是么?”冯远的心里很高兴,嘴里问小红:“三弟知道这件事了么?” 小红回答:“我刚刚已经告诉过他了,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在西厢房里了,小荷jiejie还说,从今天起,我不用干粗活了,专门伺候二爷的起居,小凡专门伺候三爷的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