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温暖湿润,树木葳蕤,争相生长,奇珍异兽,譬如大象、孔雀,犀鸟、野牛、金钱豹偶尔在道路两旁一闪而过,地上泥水坑洼,水泥和胶土混在一起,两辆越野车速度明显缓慢了下来,我探头发现,四薮木、望天树、黄果木、云南rou豆蔻等珍贵植物比比皆是,都是做古董家具古玩手串的上等材料,让我眼花缭乱,心旷神怡。 这大半个月,我和叶有为、李青蕤、库钠勒乘坐火红色的派拉蒙掠夺者,胡堂风、肖耧、肖恩驾驭深黑色的骑士十五世,横跨了大半个中国,前两天才从重庆稍作休憩出发,又经过贵阳,昆明,终于来到云南的南边,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 依照队长李青蕤的指定路线,我们特意绕过了许多镇子,只在一些百多人的小村子购买了些吃喝的物资,平日饿了大多吃压缩饼干,渴了饮用河流水,日子过来,我和五位雇佣兵熬一熬就算了,可叶有为不行,最近这段时间苦老邪咒爆发时间越发频发,往往凌晨两三点钟叶有为在梦中惊醒,捂着胸口冷汗直流,脸色一天比一天差。 车窗外的森林传来黑冠长臂猿的吼声,清晰可闻,像擂鼓般,我嘴里啃着压缩饼干看在后面沉睡的叶有为,跟阿三哥库钠勒说道:“库纳勒,昨晚河边洗澡的时候我看你背后刻着纹身,好像是林伽和毗那也迦,你也是忠实的信徒吧,怎么到中国来?” 库纳勒的脏辫捆在头顶绕成圈,用金圈锁着,每根头发上都用玛瑙和青金石等坠在上面,他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笑着说道:“林伽是再生的神,它能保佑我平安,好几次都靠它才没死成,毗那也迦是象神,有它我就能发财,家里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要我养活,生活不容易,印度不好赚钱,我才到中国当雇佣兵。” 库纳勒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虽然靠命换钱,估计见识也不会浅,我也就试探性的问问:“你们印度鬼神传说多,有能耐的奇人留发的不留发数不过来,我问你个问题,你听说过苦老邪咒没?” 我听李青蕤讲起,库纳勒原是地下拳击手出身,通过击败对手博取观众欢心的赚钱,一不小心会被打死。库纳勒泰拳使得好,甩腿就能踢断香蕉树杆,他为了养活家人豁了出去,经常出现在黑圈市场,有次在拳击比赛的时候不小心真把人打死了,仇家找上门来杀了他老婆和父母,几个儿女躲在老家避难才逃过一劫。 库纳勒平时不会说起自己的事情,这几天我看他越发精神头,好几次拨通电话打给自己的子女,看来是快要回到自己的祖国心里兴奋。 “任参,你说叶有为的事?他看来不好啊,感觉快不行了。苦老邪咒我没听说过,不过我在印度认识一位大师,会供神养小鬼治百病,我儿子以前全身长了树皮一样的东西,医生说每年都要去医院切除吃药,没法根治,就是大师治好了我儿子,把我的儿子放进药罐子里煮,两个小时病没了,说不定大师有办法。”库纳勒车盘拐了个弯,躲过地下的水坑说道。 我拉开腰包,取出两个水晶瓶子,在太阳下摇晃说道:“别担心,叶有为一时半会没事,我二叔调配出来的药能抑制邪咒的侵蚀,估计还能撑几个月,就是老叶最近吃不好睡不好,我怕他精神熬不住,等到了新德里,记得带我见见这位大师。” 想不到库纳勒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我腿上的地图说道:“大师不在新德里,他居住在南边的马杜赖,路程可不短。” 马杜赖是印度的最南边的大城市,沿海,有印度的圣城之称,也是达罗毗荼文化的中心,雄伟的寺庙和雕刻精美的艺术是一大特色,和斯里兰卡隔海相望。 如此看来,要见大师也不容易,不过暂时不急,有二叔调配的药剂我们还有些时间,叶有为也说自己还能再撑着,疼过去一段时间也就不疼了。我把外套脱下来让额头布满冷汗的叶有为披上,指着地图上一个红点说道:“后话到目的地再说吧,起码今晚有地方住了。” 车速维持在40之间,我注视手上的地图,上面标注还有二十公里到一个偏僻村庄,离开村庄再过半日就是边境,道路水泥铺盖,车速可以提快许多。 我心里莫名有些感慨,在军队锻炼身心,执行任务也是上头派下来,跟着做就行,如今快来离开自己的国家,前往陌生的国度,进行未知的探险,身上还埋藏着随时爆炸的种子,一切都似乎从叶有为找我帮忙开始就注定好了。我想起临走前,二叔把贴身的黄册笔记本郑重的交给我,说遇到不懂得事情多翻多看,还把抑制苦老邪咒的药水递给我,要我安全回来。莫高山也给了我电话,说已经到了藏区,正在安排队友和购买登山用品,行程还算顺利,就是瞧见了仇家没法放开手脚,做事得小心翼翼。 事情到如今还算进展得比较顺利,起码……大伙们都在。 “李队长,你们都带着枪械来,是不是顾五岳跟你们说了什么?”我看着前面的黑色越野车后尾箱,里面全是五袋沉重的军火装备,像去打仗似得,因此我好奇的询问李青蕤,想看看他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一路上互相认识,李青蕤李队长也见识过我的本事,那天在河滩几个大汉洗澡,他们见我的体魄和肌rou要和我和两手,特别是李青蕤,作为队伍的头他执意要和我比划,想不到最终打了个不相上下的平手,同时承认了我的本事也不把我当累赘看待,大伙也将自己的本事互相说了一遍。 李青蕤我介绍过了,除了寻常的擒拿持枪以外,狙击是一大绝学,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精准无比。我曾亲眼看他用狙击打下一只在高空急速下坠的凤头蜂鹰,还连续开枪把鹰嘴里的飞落的骨头在空中给打碎。 肖耧是侦察兵,不抽烟不喝酒,有点风吹早点一双眼睛立马变得凌冽,胡堂风有蒙古血统,身材高大壮硕,皮肤古铜,国字脸威武不凡,又化名胡不归,和白人肖恩是火力兵,扛机枪的。 此外最特别的要数库纳勒,他从不用枪械,连自动步枪和冲锋枪都会分辨错误,武器仅仅是虎指和刀。听说他的家乡在深山老林里面,打小和野兽生活在一起,能和自然融为一体,很是厉害,我和叶有为两个人靠拳头都打不过他。 李青蕤听了我的话笑了笑,从怀里的枪挎掏出把柯尔特蟒蛇左轮枪,仔细的擦拭着回答:“五岳老总他说,金宝贝的资料泄露了出去,手里有这宝贝的商人都知道其中价值,集结好些佣兵队和科学家正在往印度赶,老总怕他们不讲道理见我们同样找宝贝的踪迹会下黑手,让我们小队保护你们。不过不用太担心,听老总说这次主要待的地方是新德里,中心大城市,估计他们也不敢随意乱来。” 我想了想,觉得也对,这次去的好歹去印度的首都,开枪杀人惊动了政府想逃出去都难。 我刚放下心来,李青蕤的声音再次响起,只听得他说:“不过这趟行程应该不会太简单,这次聚集在新德里的探险团队不止有科学家、历史学家、考古学家,还有许多亡命之徒也参与其中,毕竟奖金太吸引人,而在这批人当中,据我所知就有六队人马最需要注意。” 李青蕤的口音略微沉重,看来以他的本事也有些辣手,我询问道:“哪六队?” 作为雇佣兵的李青蕤不抽烟,爱抽雪茄,他吞云吐雾地说道:“老总给我的资料显示,六队里面各有中、俄、美、日、印度本地和杀手组织的人马,先不说其他四个,就说印度本地和杀手组织的佣兵队伍而言若碰上面已经够我们喝上一壶。印度团队背后有政府支持,人数和动用的力量铁定比我们多的多,指不定飞机大炮齐上阵,声势浩大。那杀手组织则防不胜防,他们不分场合,不分人物,不择手段的要完成任务。我担心的他们不顾一切在新德里捣乱,要是有其他真火拼起来,我觉得肯定是他们搞的鬼。” 看来这趟行程是越来越危险,而我的心里,却莫名的感到兴奋。 没过多久,天色就变得阴沉,落下最后的余晖在天边拉成金丝,照在几只飞起的大雁羽毛上,闪着光。 我们按照地图上显示的位置,来到中国下脚的最后一站,归郎村。 进村的时候,我发现在村中心的池塘边上有清朝末年盖的青砖白墙房,也就是村子的祖屋,布局中间一个大门,能让五六个人同时出入,左右两边各是小门,大门里头是凹下去的小地堂,古时候用来引进水洗衣服,四周朱红色的房柱支撑,瓦力苔青,墙面粉白,看大小起码房间有四十出,供百人居住估计没问题。 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此时村子每个角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生气。 鸡鹅窝着沙土里把脑袋埋在翅下,见车经过也不躲,猪圈里臭气熏天,菜食流也,猪也不叫,牛在田埂上甩着尾巴,屁股对着我们安静的吃草,也不避,我们绕了一整圈的村头,发现一个活人都没有。 我们正纳闷,忽然村子中心池塘旁的祖屋里头忽然传出刺耳的铃铛声,随后震耳欲聋的哭声响彻,我们开车绕回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竟有许多人在池塘和祖屋之间的地堂中央摆放了许多圆桌子凳子,他们在低头吃饭,静谧无声,小孩大人皆披麻戴孝,不说话,更诡异的是,分成两边的村民过道中间,竟然有一口直立的红棺材,棺材底下有几个女人在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人在世间哪般好,好比河边灯芯草,荡来荡去不见了……” “奈何桥,奈何桥,七寸宽万丈高;大风吹来摇摇的摆,小风那个吹来摆摇摇……” “五伏六月下大雪,十冬腊月割大麦,筷子来杀猪血宰……” 围着棺材的女人一边哭一边嘴里碎碎念,烧纸钱,焚纸人,火化死人的衣服被褥,甚至用过的家具,她们的眼睛没有眼泪,就是在放声的哭嚎…… “任参,她们在干嘛?”库钠勒没见过这种场面,觉得阴测测恐怖的很,他把车停在远处,咽了口唾沫说道。 纸钱纸灰被风吹起,进了车里,我把窗户关上说道:“村里死了人,村名聚在一起和死者最后吃个饭,让其保佑子孙后代平平安安,大富大贵,那些围着的女人应该哭丧人,中国有些地方有习俗,人死了,要唱丧歌哭丧,不然地府不开门,亡魂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四处漂泊,我想估计是村子里头死了德高望重的人,不然不会这般大场面,不过有点想不通,怎么看大晚上也不会是好时辰,不是埋棺的时候,怎么把棺材给抬出来了。” 李青蕤知道我是懂这行,把头伸过来看着祖屋问:“那现在怎么办?” 我示意库纳勒拔了车钥匙,自己闭眼靠在车椅后说道:“他们也是才刚开始吃子孙饭,晚点还有许多复杂仪式,别管了,我们先在车上睡一觉,等他们弄完了再去找村长问问,借个地方住买点吃的填肚子。” 李青蕤皱了皱眉头,听闻车外的哭丧声哭喊声越来越大,没辙,只能听我的拿起对讲机跟另一辆车说明情况,大家在车上休息,随即我们这一行人也融入村里头的死寂当中。 远处的女人哭啊,闹啊,顿足捶胸,纸钱满天飞,纸人烧成灰,刺耳的铜铃又响了起来,村里的百姓缓缓抬头顺着道路往前看,往前瞧,神色冰冷地望着远处两辆停放的越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