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整。善水堂纽约总部办公室。 姬行义准时打开大门,引着一个西装男走了进来,他先朝办公桌这边眨了一个眼睛,就给我介绍了起来人来。“少爷,这位就是与刚才我说过的人,照片就是他拍的,东西也是他带过来的,你看是不是……”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来人。 这人的年纪倒和我差不多,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应该就在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此刻他非常奇怪,也不待姬行义吩咐,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圆圆的脸再加上矮矮胖胖的身材,显得非常滑稽可笑。 “健少,照片是我拍的,上面的东西也是真的。”说完他就冲了过来,腰猴了起来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嗯,这家伙简直是一个自来熟,自我介绍都没来居然就想和我勾肩搭背了,看他那模样,眼睛小小的,眉毛细细的,鼻子塌而扁平,偏又长了一张大饼脸,如果再配上那罗圈腿五短身材,那确实是喜感十足惹人发笑。此刻他刚刚说完话,脸上似乎还意犹未迟,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对了,我来自中国大陆!” 我忍住笑意退了好几步,便闭上了嘴巴。说真的,虽然身为善水堂的少东家,由于还在念书学业比较繁忙,我一向懒得参与迎来送往之类的活动,而且这人说话还挺夸张的,我一时很难适应。 再者,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向对盗墓非常反感,连带对这一行的从业人员也比较讨厌,所以应对起来就更加随便了。 姬行义又站出来,及时化解了尴尬,只见他打了一个哈哈说,“大陆是一个好地方哇……目前中国的经济正处于腾飞阶段,蒸蒸日上,日新月异,可以说是希望无限,前途一片看好!” 矮胖子不好意思地揉着自己大脑袋,干笑着说,“嘿嘿,祖国好老百姓也才会好,其实说起来我们家的情况说起来可就复杂了,刘家祖籍北方,建国后迁到HN目前却还在SC定居,义爷你熟悉过HN吗?” 姬行义豪爽地大笑着,“知道,知道,惟楚有材,于斯为盛,这一百年来HN简直是人才鼎盛,至于SC则更是山青水秀人杰地灵,连苏东坡这种千古文豪都出身于这里!” 矮胖子脸上的阴霾倏忽消失,他颇为自豪地建议着,“既然这样,那我个人非常欢迎健少和义爷回祖国投资,特别要到我们SC多看一看听一听,现在中国经济起飞了,古董行业也红火了起来,你们善水堂如果能回去,肯定会生意兴隆钱途无限的,哈哈!” 本来就对盗门中人有成见,此刻看这一老一少配合得亲密无间,我心里的不耐就更加浓郁,“我时间有限,你如果没事我就要先闪了,过几天我还得去见教授,有一篇非常重要的论文早就该交了!” 矮胖子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健少,象你这样雄姿英发英姿勃勃英风亮节的人,我知道肯定会宫务繁忙肯定没时间陪我们聊天的,但说真的,我们这也不是在闲扯蛋,而确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姬家出面,您百忙之中也得抽一点时间出来对吧?” 胖乎乎的脸配上甜腻腻的谄意,这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讨厌好吧,而且宫务繁忙是什么意思?这“宫”是“内宫”的“宫”吗?他这是在奉承我女朋友很多累得忙不过来吗,我靠,这什么跟什么嘛。所以我马上觉得心里一寒,连忙板起脸来就欲开溜。 见我似乎要走,姬行义又强行拽住了我,还不断朝我使眼色,“少爷,你别着急……先听我说说,我虽然接掌家族生意还不长,现在却已经年满八十了,这偌大的善水堂迟早要交给你来掌管的,如果你以后象今天这样一言不合转身就跑,那还怎么打开门做生意?” 我直视着那矮胖子,语气缓和了少许,“我说,尽在这里瞎扯没什么意思,你不如先介绍一下自己吧,象本名绰号外号什么的都可以说一说。” 看矮胖子被我喝斥得得说不出话来,姬行义就朝天打着哈哈,“那啥,你姓刘是吗,北派刘家近些年好象人材辈出,象那一位刘二锤子什么的似乎就是南北盗门的后起之秀,对了,你该不会和他有什么关系吧?” 矮胖子被这一个问题窘得干咳不已,犹豫了很久才说,“健少,义爷……说起我名字的来由这话可就长了。我本人排行第二,落在户口本上的名字叫刘二,话说我娘生我的时候正好在拌嘴,也不知道我那老不死的爹说错了什么,惹得我娘恼得不行,于是就堵气说再也不生了,要生就生一个锤子,这事传了出去,大家就干脆给我取名叫刘二锤子。我上学之后,同学们见我长得胖,又给我取了一个绰号叫胖刘,也不晓得是哪一个杀千刀的还穷追不舍,竟然知道我在家里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一个jiejie,所以就干脆把我叫刘二胖!” 我与姬行义全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人简直是太逗了,也太有眼色了,似乎知道我们确实不怎么待见他,此刻居然用插科打浑的办法化解了尴尬,果然,被他这么一搅和,办公室内的气氛顿时活泼了很多,而我对他的恶感也统统都被消解了。 于是我朝他眨着眼睛,“刘二锤子,胖刘,刘二胖……哈哈,这一个个都是好名字,确实是好得不得了!” 姬行义脸上也颇为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那我们可以叫你刘二吗?” 刘二很大方地回应着,“可以,你们叫刘二锤子、胖刘和刘二胖都可以,随便你叫!” 既然他不在乎,我的戏谑之心当然也就生了出来,“刘二锤子,你这名字倒让我想起一个段子,是你们SC人讲给我听的……话说一对夫妻去买手机,老婆平时最爱血拼,一进商场就活跃得不得了,最后来到锤子柜子前面,老公终于受不了了,于是干脆赌气说不买了,要买买个锤子,哈哈。” 刘二在跟着陪笑,姬行义却没有笑,他的语气仍然很厚道,“Mr.刘,你今天过来到底有何贵干?” 刘二继续干咳了几分钟,正了正神色就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比较单纯地仰慕你们姬家……再怎么说你们沪上姬家在中国也是赫赫有名的,整个盗门南北两派内外二宗统统都非常佩服,我们刘家身为摸金校尉的一份子,当然也不例外。” “少来啊您……您是不是看上我们善水堂的某一件器物,想来一个以物换物什么的?”我很快就撕破了他那虚伪的假面具,从兜里掏出那一张照片,朝他所在的方位晃了一晃,“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好说,说真的,你这件龙蹻双蟡琮确实是一件精品,我们善水堂对于这样的好东西一向是来者不拒的,你想要什么就快点说吧。” 刘二断然否定了我的说法,“不是,你们善水堂虽然是美东最大的古玩店,可我们刘家也是盗门出身,从来都不缺这些东西的。” 我脸上疑意惭起,用力转了一下椅子,正视着他,“那你是遇到一件旷世珍品,身边缺泛真正的好手,所以想让我们善水堂派人帮你们鉴定鉴定?” 刘二头摇得更剧烈了,“也不是,在宝鉴方面这些年国内进步很快,我们家开在京城的店里就有聘请了一位圣级专家,他还拿过你们美国GIA和英国FGA等机构颁发的证书!” 我疑意更盛,“那到底为了什么,龙蹻双蟡琮也算得上百年难见的稀世珍宝了,白白送给我们沪上姬家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丝不舍?” 刘二把怀里的玉器掏了出来,“哐”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其实全都因为这一件龙蹻双蟡琮,为了这东东,我们全家……” 说到这里他便打住了,所有的滑稽和搞笑都消失了,他突然眼圈发红,嘴唇颤抖着,面上也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我连忙从桌上捞起那琮,玉器大都美而易碎,我生怕稍有不慎就被刘二锤子这么一下就给摔碎了,“这东东是真品呀,据我估计,其价值应该不低于一个亿,而且还得用美元来付款,哪里会存在任何问题?” 刘二咬着嘴唇,眼里似有泪光在隐隐流转,犹豫了很久他才冷着脸说,“玉器是没有问题,但为了得到它,我们整个刘家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代价大得不可想象,而且还没完没了纠缠到今天!” 我几乎快疯掉了,此时一跺脚就说,“那你们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你倒是跟我们说呀!” 刘二顿时噤若寒蝉,目光在我与姬行义之间来回穿棱,似乎还在犹豫,最后他象是想开了什么,捋开衣衫就对我们说,“义爷,健少,你们看!” 我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来来回回在办公室里不断走动着,“好的,我答应你,你们想让我去哪儿都行,但是你们得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先冷静冷静。” 姬行义和刘二锤子面面相觑,眼里尽是不解的表情,既然我都这样了,他们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悄悄地退了出去。办公室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室内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了。我缓缓脱下外衣,走了过去,顿时桌子对面的镜子里映照出我的整个腹部。 ——一条碗口长的尸蟡呈现在我的眼前,通体漆黑,信子开叉,头上面还长着朱红色的冠状物。此刻,它头部向一边微微倾斜着,两具长长的身体相互缠绕在一起,其表情尤如惊涛骇浪剑戟森森一般,散发出无穷无限的凶意和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