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今日来总坛,乃是代齐主邀长老北上。”
林飞开门见山地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换来的却是对方冰冷地回绝,“长老素来不涉俗务,汝请回吧。”
等说辞显然打发不了林飞,且见他挺起腰板兀自笑了笑道,“不涉俗务?钜子何以与太平道共谋天下?又何以派余与德衡师弟分仕齐、魏两家?”
竹帘背后的女子依旧不为所动道,“汝应知晓,钜子执掌门户,长老研修墨学,各有其职,互不干扰。”
“若是如此,钜子又为何让汝下嫁诸葛孔明?”林飞说到这儿,忍不住紧握双拳痛心疾首道,“月英,汝可是墨门百年难遇之才!”
原来此刻端坐在竹帘后的女子正是黄承彦的女儿,诸葛亮的未婚妻黄硕——黄月英。话说这位黄家女郎自幼聪慧过人。在她七岁时一位墨家学者来黄府作客。对方眼见小月英耳闻则育,过目不忘,便向黄承彦提出要收他女儿为徒。黄承彦素来喜好结交名人异士,不仅满口应承了下来,还出资为墨门在岘山盖了这处庄子。自此黄月英在墨家门下一学就是十数年。由于墨家行事颇为隐秘,黄月英又醉心墨学极少与名门淑媛结交,于是久而久之外界便有了她“丑得无法见人”的传言。
然而林飞却深知他的这位小师妹不但秀外慧中,博古通今,在墨学和易学上的造诣更是远超墨门众子弟。以至于墨门的长老都公认黄月英已完全继承他们的衣钵,只待时机成熟这位妙龄少女便可成为新一代的长老。所以林飞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黄月英是世间最最聪慧,最最博学的奇女子。直到十年前在东莱遇见蔡吉,他方才意识到乱世不光出英雄,同样也出奇女子。不过就算如此。黄月英依旧是林飞心目中无可替代的神女。无怪乎,在得知钜子竟安排黄月英下嫁诸葛亮后,林飞会失去冷静跑来
总坛质问此事。
黄月英终究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面对林飞如此直白的质问,她顿时两颊飞红着争辩道,“师兄不该质疑钜子。月英乃是奉家父之命与诸葛先生订婚。况且诸葛先生答应月英,婚后会指点月英易学。师兄汝可知诸葛先生精通奇门遁甲。便是陈长老都难望其背。”
耳听黄月英提起诸葛亮语气中充满了憧憬与幸福。林飞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怅然。那曾想还未等他搭腔,身后又有人朗声笑道,“那是当然!诸葛孔明权智英略。有逾管﹑晏,月英与此等当世俊杰喜结连理,日后定是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若是熟悉荆州人文风物的人。此刻定能认出这说话之人乃是长期活跃于荆州士林的颍川名士司马徽。此人为人清高拔俗,有知人论世、鉴别人才的能力。故有“水镜先生”之称。此外司马徽还精通古文经学,在荆州时与汉末大儒宋忠齐名。荆州南阳人刘廙、襄阳人向朗都曾是司马徽的学生。如今此二人已然在曹魏担任要职,并深得曹家父子的器重。就连远在益州的名士尹默、李仁也因益州只流行今文经学,特意跑来荆州向司马徽、宋忠学习古文经学。
话说像司马徽着等名满士林的鸿儒本不该与墨家扯上关系才是。可这会儿的林飞与黄月英非但不觉意外。反而双双恭敬地朝司马徽施礼道,“见过钜子。”
没错,眼前这位水镜先生的另一重身份正是现任墨门钜子。当然这并不是说司马徽演技超群能同时兼容鸿儒与反贼冰火两重身份。事实上若非当年太平道起事连累前代墨门钜子以及多名骨干死于战乱。也轮不到司马徽临危受命成为钜子。
鉴于前几代钜子的战略差点让墨门毁于一旦,司马徽本人极其反感墨门与太平道合作。在他看来墨家“诛暴去恶”的道义准绳已不合时宜。因为“暴”与“仁”。“恶”与“善”在这个时代已不再泾渭分明。桓、灵二帝时代固然吏治*,百姓迫于税赋困苦不堪。可众黄巾揭竿而起,诛暴去恶后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改善,相反天下因此而陷入大乱,无数百姓因战火而家破人亡,饿殍遍野。张角死后失去引导者的黄巾军更是迅速堕落成一股股草寇为祸天下。这样的结局显然违背了墨家“非攻”的原则,因为墨子本身是个极其厌恶战争的人。
为了弥补前几代钜子犯下的错误,司马徽主张墨家应该像儒家那样派出己方的精英投效朝廷,帮助汉室重建秩序结束战乱。为此他先是派出墨门最精通机关之术的马均前往许都岀仕。之后随着天子南迁襄阳,并册封刘备为荆公,司马徽又把宝押在了刘备身上。像是此番黄月英与诸葛亮之间的婚约背后就有这位水镜先生在牵头。
反观对于在北方与太平道合作的林飞等人,司马徽则长期以不闻不问的态度来避嫌。直至曹蔡战胜袁绍,于吉死于非命,双方才陆续恢复联络。不过就算是如此,司马徽依旧刻意与蔡吉势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一来是因为司马徽认为蔡吉借太平道之类的歪门邪道得势终非长久之计。二来自打墨门总坛迁徙到岘山后,墨家的势力范围也由中原南移到了荆州。为人保守的司马徽目前只想让墨门在荆州扎下根,再进而对中原徐徐图之。
当然如今的蔡吉已进封为齐公成为一国之君,林飞亦在齐国担任要职。司马徽便是对林飞,对蔡吉再有偏见,也不好继续拒齐国势力于千里之外。此刻面对不请自来的林飞,司马徽不动声色地落座道,“正杰今日来总坛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