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椿缩在后屋那张八仙桌子下，双眼黯淡无光像是个死人一样，我踢了一下桌子腿，他依旧保持着缩成一团的姿势，身体在不停的发抖着。

常磊蹲下身子，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范椿眼珠子并没有随着他的手来回移动。常磊胳膊支着膝盖直起腰，望着我摇头道：“他疯了。”

我无法相信先前还嚣张跋扈的范椿会发疯，同常磊合力将范椿从卓在下拖出来，安置在椅子上。我学了常磊，拿手在他面前来回摇晃了几下，范椿依旧保持着呆滞的姿势望着前方，我搓了搓手，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他目光随着巴掌转动看向我，忽然一咧嘴，竟是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常磊叉着腰看着不停傻笑的范椿道：“现在怎么办？”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问这样的话，我抱着手臂望着八仙桌想了一阵道：“范桐生前有没有什么亲人？”

“双亲已故，有个meimei远嫁他乡，即使联系上，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妻子改嫁后没了来往，如今只有个女儿，寄居在他表哥范椿家里。”

“那这房子……应该不是范椿的。”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看到墙上贴着的照片。照片里只有范桐和他的女儿，都是范桐年轻时候照的：“你在这儿看着范椿，我去打听一下他的住处。”

常磊扒着门朝外看了一眼：“行吗？村民都已经躲在各自家里担惊受怕去了，这会儿你去敲门，他们能给你开门才怪。”

“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要找范椿的家还不容易。”

“可是，万一僵尸寻过来怎么办？”

我从背包里拿了几张符，沾口水贴在门窗上，又拿了铜镜递给他：“万一真来了，拿这镜子对准他眼睛。不过你放心，范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现在子时将过，正是僵尸吸食阴气壮大自己的时候，范桐是断然不会回到村子里的。

见常磊忧虑重重，我取了来之前备好的狗血网，嘱咐他道：“我走后，将这网挂在门上，公鸡血黑狗血道士的血是他们最为忌惮的，给你上双重保险，这下放心了吧？”

“你怎么办？来之前张队可是交代过的，要我看护好你。你要受了伤，我回去也不好交代。”他这话让我心里一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张曦焦虑的模样。

我过去拍一下他肩膀安慰道：“我可是专门克鬼的，怎么可能出事。”

……

柳河沟并不大，站在村口喊一嗓子，村尾的聋子都能听得到。

这村子街道是南北朝向的，村口就在南面。不过这会儿，整个村子都是黑灯瞎火的，唯独村尾一家窑洞前加盖了砖瓦的房子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能听到这房子里人声鼎沸的。范椿既然是村长，房子和别人家自然是有所区别，这院里院外亮堂堂的屋子，想必就是范椿的家了。

柳河边的火大概是灭了，街道上飘散的烟也散去了七七八八，我循着那屋子里的灯光往村尾走，走了大概十几米，总感觉这屋子依然和我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再走一段距离后心下明了，这是太岁头上动土来了，我拿了一枚铜钱在手指间玩着，眼睛四处看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铜钱猛地朝一个方向飞过去，铜钱像是触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接着黑暗中发出一阵呜呜，一道黑影贴了墙壁，快速的消失掉了。

我暂时不去理会这不知分寸的小鬼，拿着木剑东西南北各敲三下，破去这鬼打墙的障眼法，再去看村尾的时候，发现那亮着灯的屋子消失了。与此同时，范桐的家里传来了常磊急切的吆喝声。

我心头一惊，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的，赶紧执了木剑往回跑。到院门口，范椿正从院子里冲出来，被我撞个正着。

我将范椿反绑了，对常磊道：“怎么回事？”

常磊将他固定在椅子上：“不知道啊，突然大叫了一声就往外跑，力气大的拉都拉不住。”

椅子上传来了嘘嘘声，范椿脑袋垂着，看样子竟然是睡着了。我突然有点羡慕疯掉的范椿，这才叫真正的无所畏惧。

常磊撕了张报纸擦着手：“找到范椿的家了吗？”

“哪有那么快，我前脚刚出门，你后脚就叫喊，前后相隔不过几分钟。”

常磊看看手表，再看看我：“几分钟？这半个小时都过去了啊。”

半个小时？怎么会有这么大误差？是我的错觉吗？

常磊又道：“范椿就在这儿，你去他家里干嘛？”

“我要用范桐女儿的血，吸引范桐的僵尸过来，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了，子时一过，僵尸已经是真正的六亲不认了！”

“那我们该去哪儿？回家吗？还是去这深山老林里找他？”

“我们只能等，等到天亮之后去找他，僵尸属阴，最惧怕阳气，白天找的话，范围相对的会缩小一点。而且僵尸初成，行动速度缓慢，跑是跑不远的。”

但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是将这间房子做了周全的布置，凌晨四点多，村里传来了鸡鸣声，我站在院子里仔细聆听了一阵，分辨出叫声最嘹亮的那只公鸡的位置，让常磊翻墙进去，把公鸡给偷取出来了。

无量天尊！我只是做善事所需，祖师爷可千万不要怪罪我。

回到屋子里，用木头套了个简单的墨斗，一半鸡血和墨均匀混合，倒进墨斗里。另一半为了防止常磊再次因为恐惧而打碎瓶子的事，干脆弄了个敞口的铁壶子，将鸡血倒进去，交给常磊：“我让你泼你再泼。”

在范桐的家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七颗年代久远，已经硬如磐石的大枣，除掉果rou后留下枣核儿，做完这一切寅时已过，东边朝霞布满，阴霾渐渐散去。

经过昨晚那事儿，村民们都已经怕了，都这时候了家家户户的门都是锁闭着的。倒是有几个胆大后生，此时正在街上，学了电视里的颓废青年模样抽烟。

我对常磊交代了几句，常磊过去跟那几个年轻人说了，随后只有两个人过来，其中一个人叼着烟道：“我叫范桦，我可以给你们带路，不过完事儿了有什么好处吗？”

常磊要讨价还价，我制止了他，对范桦笑道：“只要找到他，好处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