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翠山是我心头的一块病根,我十分不情愿将它重新翻出来。但现在面对的情况又迫使我不得不这样,我尽量平复自己内心的伤痛,将我从野人山出来,直到晕倒的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我的故事是客观地叙述,虽然我对陆善相恨之入骨。 我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把故事讲完。 沉默,持续地沉默,屋里静的只有窗外的风声和汽车的鸣笛声。 我的心情需要在故事中恢复过来,而那姑娘,看起来,也要消化一下她听到的这个故事。 “想必你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是不是从别人那里也听到过不同的故事。“ 我看她沉思不语,十有八九是在把我的故事跟她心中的故事进行对比。如果真是这样,看来,对她来说,陆善相绝对不是一般的重要,而她也并不是一个鲁莽的普通女孩子。 “不错,别人曾告诉我其他的故事,但是要说起细节的地方,你的最详细了,我想,如果不是亲历,是讲不出来的。另外,你说的情况,很大部分上是跟一个叫苏哈的人说的十分贴近。“ “苏哈!你,你找过苏哈!“我顿时紧张起来,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那姑娘看着我,赶紧说:“你不用着急,我并没有伤害他。我只是请他讲出来他知道的事情。我知道,野人山传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而苏哈也承认了,那些只不过是他为了掩饰鸭翠山的秘密,以及保护你,编造出来的故事。“ 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我之所以不辞而别,离开野人山,离开苏哈和余威,一方面是呆在那里,我的心就时刻流血,无法呼吸;另一方面则是担心翡翠堂,尤其是玉门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来找我的麻烦,我不想因此而连累我的兄弟。 “能够让苏哈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你听,看来你也是一个至诚的人,否则,单单是用武力,恐怕让苏哈开口很难。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故事版本,告诉你是我一手摧毁了鸭翠山的翡翠堂的吧,而这个应该是玉门中的人吧。“ 那姑娘瞪着眼睛看着我,一脸的惊讶,说:“好像你全知道一样,的确如此。玉门的一个人的确说你就是罪魁祸首,我原本不信,不信陆善相死了,但直到看到一塑无首雕塑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确死了。我这才相信那人告诉我的事情,我这才决定出来找你。“ “那你一定先去找苏哈了,毕竟要找到他比找到我更容易一些。“ “是的,市面上,关于你的,都是传说,并没有人知道你的下落。而苏哈就不同了,他在野人山,也比较容易找到。我知道,告诉我故事的玉门中人并没有在现场,他的话并不可信,但只要我找到当时在场的人核实一下,大约就能确定我该怎么做,我该相信谁。“ 这姑娘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在她的身上,充满了冷静、批判的精神光辉,她从不轻易相信一个人,也不轻易下结论。光是这一点,就跟普通的感情用事的女孩子不一样。 “我说完了,那么,你到底是谁,跟陆善相有什么关系,现在可以说了吧。”这姑娘要追寻的答案已经有了,她是不是也应该满足我一下呢。 姑娘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我叫陆思柔,是陆善相的女儿!” 我吃惊不小,不由地紧紧握住了短刀,大声惊呼道:“什么,你是,你是陆善相的女儿!” 她点点头,点的十分肯定。“如果你要报仇,就杀了我吧。”她缓缓地说。 我全身僵硬地立在那里,竟然如同被点了xue一样,想动都动不了半分。时间如同静止的湖面,波澜不起,平静的让人颤抖。而我的内心中,却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炙热的岩浆正在地下奔腾。 但在奔腾之后,我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下来。“你爹杀了我老妈,而我又杀了你爹,算是给我老妈报了仇。这么算起来,该说这句的应该是我。”我冷笑一声,“虽然我还不想死,但你要杀我,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从来就没有想着要杀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陆善相虽然是我爹,但我并赞同也不支持他的做法。他那个人,从父亲的角度来看,是个天下无双的好父亲。但是,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管用什么方法,就连我妈也是如此。他这种性格,按照我妈的说法,迟早要死在这上面。最终果然如此,他要是不那么嫉妒、那么贪婪,也许就不会杀人,也不会死于非命了。” 陆思柔一点儿也不像陆善相,举手投足之间,言语逻辑之内,都没有陆善相的影子,可以说,陆善相的阴险狡诈,老谋深算,贪婪无止境,冷血嫉妒杀人不眨眼的阴暗面性格都没有遗传到他女儿的身上。 “看来,你妈也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母亲……”我羡慕地说,丝毫没有恭维的意思。 “好了,我也该走了。”陆思柔说。 “走?”我有点儿迟疑,难道她就是这样子就放弃报仇了吗?我难以相信。 陆思柔微笑着,眼睫毛仿佛都会说话。“是啊,我已经确信我爹是怎么死的了。我得回去跟我妈说一声,让他知道,我爹是罪有应得。刚才有地方对不起你,请你原谅。“她的微笑之中带着一丝苦涩,尤其当她说到”我得回去跟我妈说一声“的时候。 她伸出手来,看着我手上的短刀。我明白她的意思,上前将短刀递给她。“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刚才……“此刻,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 陆思柔的脸上一阵红云飘起,显然,我的话让她想起刚才尴尬的样子。那种情况,是让人十分难为情的。 她没有说什么,将短刀揣进怀里,拉门要走。迎面却是修妧,两人都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