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个称呼并不是随随便便叫起来的,它跟人的年龄没有关系,代表着一个人受尊敬。但“六爷”也是从“六哥”,从无名无姓的人慢慢走出来的。 这个过程,靠的就是自己的经验,自己的命。 在开洞子之前,六爷也是一个场子收石头的,那时,从来没有人看出来他以后会大富大贵。 收石头,也就是收玉石原石,如果你没有钱,或者你有钱别人也不知道,那么,就没有人找你,拿出原石让你开价,这样下去,自然是收不上石头。 但六爷那时就做了一个有魄力的事。他把场上人估摸了一遍,花钱置办了两桌席面,将这些人中有石头的人请来,说“各位,鄙人到此地,初来乍到,还望各位乡亲多多照应。” 接着他话锋一转,说“有石头的,就拿上来开个价。” 有人见他如此花费酒席,觉得他可能是个有钱的老板,于是有人开始从怀里掏出捂热了的玉石,放在桌面上,供六爷开价。 这就好,只要一家开始,就有别的人家跟风,将自己心爱的玉石现出来,供六爷挑选。不一会儿,桌上就放了一大堆玉石。 这时候,就是看你如何做了,是全部都要,还是要一部分,这是一个技巧。因为头一次,人们愿意把石头拿出来,但拿出来的,还不是自己手里最好的石头。 这些人虽然不懂石头,但对每一件石头,其实心里都有一个价位,只有想办法让他们把最好的石头拿出来,才能收到最好的石头。没有最好的石头,就没有办法赚上千倍、万倍。 六爷当时的方法绝。他从石头中挑了一件,个头小,但他知道rou好,种好。卖家要六千,他看了一眼,还了四千。卖家应允。 六爷拿了石头,找来一柄大锤,当着大家的面,把石头放在地面,抡起大锤,一下子就砸了下去。 席面上的人都还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看。这时,看他抡起大锤,砸向四千块买来的石头上,顿时惊呼一片。 那现在可不是石头,而是钱啊,这一锤下去,钞票就打水漂,化作云烟了。 一下响声过去,石头碎成渣滓。有人拿起一个碎片看,叫到“玻璃种”,有人也叫到“这是豆青色”。不用说了,这玉石虽然小,但玻璃种,豆青色,解了出售,不低于两万! 正当别人惊讶,惋惜的时候,六爷放下大锤,喊道:“各位,有的尽管拿来,只要好货,我就收!” 这些人可都炸了锅了。这才知道六爷是个财神爷,普通的玉石他都不放在眼里。人们这才把小看六爷的心收起来,把自己手里的货都带来,让六爷看。 这寨子中的人都很封闭,虽然知道出产的玉石值钱,但却不会看,也不知道这玉石出了山到底能翻多少倍,只要他们觉得合适,能接受,就卖。不然,窝在手里,就还是一块石头,不能吃,不能喝。因此,他们碰上了能买货的大老板,自然要把手里的石头尽数卖出去。 这一锤,就让六爷在这出了名,收了大批的石头。这些石头出了山,赚了多少钱,翻了多少倍,恐怕没有人猜的出。 从此以后,六爷就在这一带收石头,赌石头的老板中有了名号。这之后,他才包了洞子,才跟大武爷真正地合作。 六爷来这一带玉石场闯荡的时候,传说也就是二十多岁,在这三十多年里,他逐渐成为了这一带的风云人物,现在想想看,他也是一个老头了。 确实,到目前为止,我没有见过六爷,也不知道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还没有见过他的面。像六爷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会来这场地的,人家都是玩石头,看到的是捧到跟前的石头。 但是我怎么就说六爷是老板呢?这又得说说六爷如何治理他的洞子了。 洞子上的人,一般都是六爷挑选的。据说,每个人的底细,他都清清楚楚,然后才决定用不用,怎么用。场上,也有好几个主观级别的人,例如阿克,都分管各自的洞子和事项,但用人权,这些人却不管。 所以,从用人的角度看,是六爷调了我,我才能进到他的场中干活。他的场伙食好,待遇好,自然是人人都愿意进去干的。 六爷的这一套,把这几百号人管理的头头是道,个中的精粹,细节,我没有办法知道的更加详细,但什么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是真真正正地见识过了。 阿克是我的主管,负责派活给我。他是当地人,是个景颇,做事很细致,每个月出入多少,谁做工不偷懒,每天产出多少石头,每件石头的外在表象,他都有一套自己的记录方式,别人看不懂,但他回报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出过错。 有时候我想,这深山里住的人,可能更能够跟山里的神灵通上话,不然,怎么有这样好的记忆力?确实是超出一般了。 据说,阿克的父亲进山被毒蛇咬了,毒蛇的毒性很强,没有能够走下山,就死了,找到的时候,浑身紫黑,死状十分恐怖。他母亲因痛生病,无钱治理,是六爷帮了他的帮,虽然最后没有能够救回他母亲的命。他母亲死前,就告诉阿克,一定要好好服侍六爷。 阿克就这样跟了六爷,也许他跟六爷的这层特殊关系,让他对六爷死心塌地,什么事情都不马虎。用人,但凡用人之心,这是这个唯利是图的地方,唯一可以管得住人们内心贪欲的力量。 师傅说过,玉石既是地中的精华,也是人心中的魔障,这魔障是要把人的rou体摧残,把人的灵魂锁起来,让人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还活着。但好在,人之间还有一些好的东西,能够对抗魔障。跟玉石接触的越多,对玉石了解的越多,就越会感受到这两者之间的斗争,感受到它们的力量。这股力量就在你的内心中,要把人撕得粉粹。 我当时是笑了笑,但阿克让我多少有了点明白,只是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