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被亲属从高崖上头丢下来的女尸看年龄并不大,二十上下,挺漂亮,露在布囊外头的额头部位有手术针线缝过的痕迹,看来是发生过事故,身体重伤不治身亡的。 哎,可惜了一个年轻生命,怎么就这么脆弱,正当花季就没了,这玩意找谁说理去? 雷子跟我一般的惋惜,玲儿说:“你俩安静点,里头好像有动静。” 她话音刚落,里头南窑窗户中那盏油灯亮了起来,我视线还始终对着那扇窗户,什么人都没出现,平白无故的,那盏沉睡了好多年早就没油的灯怎么就能亮了起来?我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闹鬼,古代传说中鬼能熄灯,鬼也能亮灯,这里头十有八九是在闹鬼,凌虚子的鼻子和感知能力一向不差,我虽然反感他说什么鬼气、尸气,可往往一说一个准,他刚才都说出口了,那必是的。 此时就见窗户中那盏油灯亮的极不寻常,灯火如豆,一动不动,就连火苗子上头的油烟都是固定的S形,一点晃动都没有,看着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我说雷子你好好看看,我估摸着我是中了邪了,看不分明了,你被凌虚子去了邪气,看的应该都是真实的,你给瞧瞧,那盏灯到底存不存在?如果存在到底闪还是不闪? 雷子不等我说完就悄没声的摆手,有些紧张的说:“还别说,那盏灯他娘的压根就不动弹,而且,背后真的有人。” 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身后有人,忙回头瞅了一眼,光天化日,身后的树木在微风中摇晃,要多亮堂有多亮堂,没什么可担心的。唯一在白天担心的那就是野兽,可这地下峡谷深处,哪有什么野兽。 我回过头去望向南窑门中,果然有一个人斜着身子坐在桌子后头的那把古式木椅上,提着笔在桌子上写字,看此人穿着很是古怪,头戴黑色嵌金丞相帽,身披鹤氅,脚踩云履,怎么像是古代的官员,其面貌不知为何十分模糊,只能看到一把胡子有一尺多长。此人同样一动不动,就像蜡像坐在那里。 此时,院子里也出现了一些刚才没有的东西,院子当中的水槽中有粘稠的鲜血满溢出来,石柱上反绑着三个人,身上都有些发青,一个老的、一个中年、一个小孩,老者驼背、消瘦,脸上褶子那是一道压一道,活脱脱像个猴子;中年人黝黑,光着上半身,看起来很结实;小孩对着我们几个人,他竟然抬头看着我们,眼睛里有泪水,似乎希望我们来救他,这小孩挺黑的,也挺瘦,胳膊倒悬,几乎就要断裂,看的我心有不忍。 玲儿竟是十分激动,泪水夺眶而出,结结巴巴地说:“他们我知道是谁,他们是老猴,姚十三和狗蛋,是随我凌虚子一同进鬼岭的三个陕西人。” 我仔细分辨,和郑老讲的那三个人果然是一模一样,毫无差别,我说他们都死了三十多年,骨头都不知道被野狗叼哪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玲儿摇头急忙说:“不是的,这里不是现实存在的,而是一种虚拟假象,同时是一种时空记忆的存在,说明三十年前他们三个人在这里受过刑罚,遭受过苦难。” 凌虚子说:“他们三个人遭受此刑,看来郑老也难免于此,我们这一次算是来着了,只需要找到郑老藏身之所,就能救他脱离苦海。” 玲儿一听凌虚子说及此事,竟是有些愧疚的叹出声来。 我见她叹息,便想她自小失去双亲,是郑老一手把她带大,所以对于郑老的感情比起寻常父母都要深厚许多,她怎么能直面郑老的身体被如此恶毒的迫害,那是她根本不愿想起,也不希望发生的。 我安慰她两句,她却朝我摇头,我便问她难道另有心事,她反倒惨淡的笑了,说没事。 我们看到的眼前这等情况还没有正式的展开仪式,随着时间的一秒一秒推移,段森看不下去了,说进去救人,玲儿想拦他没拦得住,他往前走了一步,跨入门槛,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一看赶紧上去救他,玲儿阻拦我别去,可我这人不能眼巴巴看着战友丧命,以前如此,此刻更是如此,已经形成惯性,不由得我不做,这个根本无关仗义不仗义,这是对生命的敬畏,是对自己良心的一种安慰,如果世人纯粹用仗义丈量,那就是整天追名逐利,活的太累,我这人简单,简单起来脑子里只蹦出三个字:干、不干。 我甩脱了玲儿,一步冲进门里,感觉眼前一晃,自己亲身进入了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有点像突然带上3D眼睛的感觉,我见段森并没有躺在地上,而是站在我身前,一动不动,瞅着屋子里头,我走过去拍了拍他说你干嘛呢?赶紧出去吧,这里危险。 段森没有说话,更没有走神,指了指南窑窗户,洞开的窗户里头,那个古人装扮的老者望着我们,脸上带着一种诡异难测的笑,此刻看的无比清楚,此人脸部匀称,五官端正,略生皱纹,看年岁五十有余,目光中有一种难得的睿智,他就那样微笑着看着我们,我们也看着他,彼此一动不动。 我忽听狗蛋叫我,我看向狗蛋,他身体飘在柱子上,胳膊反绑,都快被扭断了,原本就因为长期挨饿,身体瘦弱,肋骨根根可见,似乎还吃过很多观音土,肚子膨胀得像个大皮球,跟那瘦弱的身子极不协调,他朝我哭着喊道:“叔,快来救我,我受不了咧。” 我想起玲儿的提醒,我救他很有可能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尤其是窑洞里那个鹤氅老者,他看似无所作为,其实暗藏杀机,这些从他那淡然的微笑里就能觉察一丝,在我和段森看不到的背后也许就藏着无数恶鬼,虎视眈眈,就等着我和段森出手救人呢。 段森想上去救人,我拦住他说不可,咱们对情况还不了解,万一中了圈套,咱们只怕都得跟着完蛋。 段森抄起工兵铲说:“你用枪,我用这玩意,救了人赶紧逃出去,我就不信这死老头能把咱们怎么样。” 我说不行,咱们只怕自身难保。 段森唯恐迟则生变,举着工兵铲冲到水槽边踩着边沿跳到石柱下的四方形墩子上,挥着工兵铲朝绑缚老猴、姚十三、狗蛋的绳子使劲扎下去,工兵铲锋利无比,当即将绳子铲断,那三人都颓然掉下来,一头栽进下头水槽中,浑身沾满了血,我赶紧扶他们三个出来,三人身上都黏糊糊的,我拉着狗蛋就往门口走,狗蛋回头叫:“达、达,快赶紧走,防唔老汉跑出来撵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