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王雷心中还有疑惑，慧玄想了想，便又说道：“王雷，你觉得人死之后，应该去哪里？”

“啊？”王雷没想到慧玄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不过当看到王道一的目光又向他看来，而且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便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有天堂，还有地狱。”

慧玄听了，却是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又问道：“那什么是天堂？什么又是地狱？”

就好像是在跟佛法高僧对话，每每到最后总会被那些高僧牵引着，直到自己哑口无言，最后便只能听那些高僧说出大道理，然后自己被动地接受。王雷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这样的感觉，不过这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但对于王雷来说，他不仅聪慧，而且身边的人可不是别人，而是王道一。

但说到底王雷年龄还小，他隐隐觉得自己对慧玄的意思有所领会，但是这种思绪却依然有些朦胧，很难说出，而且自小就在小林西镇里长大的他，生活简简单单，没有机会去考虑这样的问题，所以在慧玄问出这个问题之时，他突然陷入了沉默。

慧玄说道：“其实不管人善人恶，不管他们将要去的是天堂还是地狱，其实都是在一个地方，也就是说，天堂与地狱根本就没有区分开来。”

人活在这世上，便总是觉得天堂总是美好的，而地狱则是可怕的，作恶多端的人死后自然要下到地狱里去，而行善之人最后则可以上到天堂，享受清福，但这也只是人的见解罢了，但是就像是这世间的黑与白、善与恶一样，谁也无法真正地完全分开来，有时候是非黑白善恶根本就分不清楚，那就更加不用说，将世人绝对地分成好人与坏人，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而黑与白可以相互混合，善与恶也无法界定，所谓的天堂与地狱，又哪里有这样的绝对的地方？但是王雷不懂，既然不管好人坏人、行善行恶最终都会归于一样的地方，那所谓天堂和地狱的美好想像，岂不是完全没有了意义？于是王雷问道：“既然这样，世间又为什么还要分好人坏人？行善与行恶的最终归宿又有什么区别？”

慧玄抬头看了看那头顶上方的无边罪业，道：“因为业力。”

王雷怔然，问道：“什么是业力？”

慧玄道：“人不分好坏善恶，死了之后便会归于一个地方，那地方虽然千差万别，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那些鬼魂会在那里涤尽一身是非，待其纯粹，便等着下一次的转世投胎，开始全新的一生。只是那个地方，却因为鬼魂的感受不同，而被分为了天堂与地狱。”

鬼魂还能有感受？王雷心中又多出了一个疑惑。

许是看出了王雷心头的疑惑，慧玄补充说道：“这些说法都是佛门大法中有载，也不知道是真不假，更不知道最初是由何人将这样的说法传出，对于我们佛门中人来说，都是因为坚信所以才存在着的，而世上很多人也都相信着这样一种说法，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这种说法也被偷换了概念，变成了现在听起来的这个样子。”

王雷点头道：“既然归处相同，那么为什么还要分为天堂与地狱？”

慧玄道：“因为活过的一生不同，有人行善修德，有人作恶毁誉，只是世间人好坏难辨，善恶也不是绝对，每个人所做的每件事情都会产生一定的后果，这种后果有可能与其他的事情互相影响，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善的，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恶的，而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情不同，最终导致的结果会在他们的身上形成一种力，便是善力与恶力，这就是我刚刚说的业力。”

这种说法王雷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听得非常认真，王道一也在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对于大道生莲后的慧玄，是很清楚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该说的，以往佛法虽然诸多劝导世人向善，但也因为佛法中的某种执着，一些说法反而倾向于控制听者的思想，很多佛门中人却因为那种强烈的信仰而将这样的佛法都视为无上大法，贯彻到底，这反而给很多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不过慧玄刚刚所说的那番话并没有带着一些明显的成分，大道生莲之后，他的很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一些以往不明悟不明朗的地方，此时他都已经想得十分清楚，就如他所说的，这种说法是真是假他已经无从考证，现在不过是将此事说起，让王雷甚至是王道一以供参考罢了。

慧玄紧接着说了下去，道：“虽然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但去的这个地方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却都是要由那些鬼魂自己才能够体会得到，那是因为虽然地方是相同的，但前往那个地方的路，却是不同的。人在这世间而活，在天道之下过完这一生，经受着这世间的黑白善恶，这一生便是业力缠绕的过程。行善者得善力，行恶者得恶力，而善力护持魂体，会排斥那些罪恶与黑暗，将他们引向一条平坦的路，而恶力则会将魂体强制性地引向刀山火海，虽然最终还是会到达那个地方，但这一路，他们生前做下多少罪，便会经受多少折磨，那条路崎岖坎坷，并不是他们希望走上的路，所以古往今来，恶鬼往往难以超度，就是因为他们对那条路存在了畏惧。”

王雷皱眉道：“可是善恶很难区分清楚，有些好人也会作恶，有些坏人也会行善啊。”

慧玄点头道：“所以路并不只那么两条。就像这世间每个人都很复杂，业力也不会只有一种，世人往往是善力与恶力相互交织，然后会把他们引向适合他们的路，得到一定的善报，受到一定的惩治，说到底业力便决定了他们死后前往归宿的道路。”

王雷眼中隐隐有着明悟，就好像是受到点拨之后的恍然大悟，眼底深处隐隐出现一点儿虔诚。

只是在这点儿虔诚出现的同时，王道一右手轻轻一按，便将他眼中的那虔诚之光给打散了，让王雷清醒过来。

慧玄一愣，然后深深地看了王道一一眼，接着双手相合，道：“阿弥陀佛。”

王雷细细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灵魂将要向什么存在膜拜，那种虔诚让他想要去追随，去臣服。

这种感觉王雷并不喜欢，却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自己要有那样的感觉，而那感觉是在面对慧玄之时才产生的，王雷以为那是慧玄搞的鬼，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慧玄注意到王雷的神态，有些苦涩，道：“对不起，小僧是修佛之人，佛口难开，佛法一经口唇相传，便会产生一种如同香火之力一般的力量，招人归引，并非小僧有意为之，幸好有前辈在，否则小僧必将毁了王雷施主的前程。”

王雷怔然，抬头时只见王道一在对他轻轻点头，便知是自己误会了慧玄，听他刚才的话语似乎是刻意地与自己拉开了距离，少了此前的许多亲昵，王雷急道：“不，是我不好，因为我并不了解佛门的法门，也没有问你，就这样怀疑你其实是我的不是，我……”

慧玄打断了王雷，道：“阿弥陀佛，无妨的，小僧也已经解释清楚了。”

王雷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还是将你当成朋友的。”

慧玄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笑道：“我也是。”

听到他的口气又变了回来，王雷亦是松了一口气，放心笑了开来。

王道一道：“佛门之法，修行之后便会出现这种一如香火之力一般的能力，能够将人劝导归服，修为越是精深的佛门中人愈是如此，这就好比同一句话，由两个佛门弟子嘴里说出，修为更深的人说出来总是会更让人信服的道理是一般的，更别说刚刚慧玄所说的那些事，都几乎与事实无异，以佛门之法道出真实之事，对听者产生的影响会更大。”

王雷听罢，连连点头，道：“是，师傅，徒儿明白了。”

慧玄亦是向王道一行礼，道：“多谢前辈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