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街头,唐鲁立陷入到痛苦和无助的境地之中:以前曾小丽是一个常有温柔的人,现在也越来越对他没有温情了,因为他不是一个富有的人,暂时带给不了她宽裕和富足,她便逐渐对他生硬、嘲讽、生气,越来越对他没有好脾气。这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没钱又痴爱业余科研吗?也许他是该放弃业余科研——至少在赚到大钱之前要远离业余科研了。这种追求花费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却带不来他生活上所需的收入,他为了生活什么时候都不能不另找多一份事情做,这常使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总给撕裂成两半似的,互相齿咬,残酷折磨。他怎么能坚持得下去?可是他能真的远离得了业余科研,专心一意地赚钱么? 他对自己没有半点儿信心。 此时天色黑沉沉的,但没有雨下。唐鲁立往前走着,忽然遇见了曾小丽的同学施雪红。这女子他以前只见过一次,不大敢认,但对方却先向他打招呼道:“呵,小丽的老公,你这下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随便走走。”他含混地回答。 施雪红像责备似地又说:“小丽也真是的,讲了要报名参加英语水平考试,可到这下也没见她去报名。” “是吗?她没同我讲过这件事,也许她不想去吧?”唐鲁立说。 “做什么不想去?考过了关,以后出国、应聘都容易得多。” “我们这下连饭也没得吃,她哪有这份闲心思!” “她有英语基础,参加这种考试不会很难过关的,不考那就可惜了。”施雪红说,像想起了什么,跟着又道,“你想不想去打工?我听讲明宇家私城这下招工人,二十岁到六十八岁都招,如果你被录取,有一份收入,小丽不就有心思参加英语水平考试了么?” “这倒也是。”唐鲁立欣喜地点点头,“如果我被录取了,小丽一定会去考的!” 说完他便兴冲冲地找去明宇家私城,在一间狭长的刨板间里见到老板,向对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对方向他看看,却说只招二十五岁以下的,不招龄的。听他说他的妻子今年二十四岁,对方又说只要男的,不要女的,害得他卑躬屈膝地恳求了对方很久对方也没有被接受。 …………………… 唐鲁立从外边返回家,先便去见曾小丽。 此时曾小丽正在卧室里,腿上抱着女儿,正袒开她的后背看长出的痱子和蚊疮。 唐鲁立到曾小丽跟前也看了看女儿身上的痱子和蚊疮,见她的神情比自己出门时舒朗得多了,便用平平淡淡的语气告诉她:“老婆,你的同学当老师的那个施什么红,她讲她同你讲过考英语水平的事。你答应了她会去报名,你准备什么时候报?” “我哪时答应了她要去报名?”曾小丽愕然,“我只是同她讲我要先回来问过我老公。我回来还连问也没问过你哩,怎么会答应她?” “那她做什么那样讲呢?” “我怎么知道她!我报不报名同她有什么关系,她要这么cao心!” “也许你去报名,她会多个伴吧!” “不,她一定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有个直觉。以前她从未真心对我好过,这下我想也不会。要是她没好处她不会讲些谎话骗你的。” “有这样的事?” “当然有。” “那你去不去报名呢?” “去,我去你也去。” “报名一定要钱的,我们带上钱一起去吧。” “不,你去我不去。” “这……好吧,我这下就去。” 唐鲁立说着,带上了十张共一百块的钱,再次出门找去镇教育管理办公室。 那镇教育管理办公室在镇政府大楼两幢楼的后楼,因为镇政府的重要单位都设在前楼,到镇政府里办事,到前楼去就基本上行了,因此这后楼此时显得冷冷清清的,他抓着扶手上到三楼教育办的报名处时,一直没有见到一个人。 走进教育办的办公室门前,唐鲁立正要进去,却现施雪红坐在斜对面一张办公桌后,低着头。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则坐在靠门前的一张沙上看着报纸。他奇怪了:施雪红不是在学校当老师的吗?怎么跑来了这儿办公室上班呢? 他快步走了过去,没有再进屋,心里犹豫了:办公室里有熟人,而这熟人又是通知自己来报名的人,曾小丽认为她会得好处,也许是指她本身就是在这儿工作的吧?——也许曾小丽认为她是在为本单位拉收入。 在办公室门前走廊的另一边有洗手间,唐鲁立在那儿呆了一刻钟,心里边推测着:再到回办公室时施雪红会不会已经出去,换了别人办理报名呢? 这种事情自然不存在。唐鲁立再回到报名处时,看报纸的老者已经不在那儿了,但施雪红却在。施雪红眼睛还很尖,一见他便高声叫:“呵,小丽的老公,你来了啊!是报名吗?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她便先疾手快脚地跑到他跟前,拉扯着他引他到她办公桌前,然后便又赶快给他倒来热茶。 施雪红的脸上涂脂抹粉,浮着微笑。但她尽管肌肤丰润,相貌却不出众。不知为什么,唐鲁立觉得现在的她没有那么像她本人。 唐鲁立眼睛旁顾,心不在焉地问:“怎么报名?” “你交钱给我,我开票给你就得了。”施雪红殷勤地眼睛笑成一条缝道,迅回到桌背后,拿出票簿飞快地写起来。 票是一式两份的,她只一下就写好了,告诉他:“一共八十块钱。” “一个人要四十块钱?我还以为两个人也只要二十块钱哩!” “是两个人要八十块钱。”施雪红像生怕他不肯交似的,又拉住他的手道,“你想想,搞一次英语水平考试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一个人收十块钱怎么得?两人收八十块钱也勉强够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