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唠叨足够长，长到钟魁自己都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过琐碎和担心了。不过白合在一旁说风凉话的样子让他撇嘴，“你刚才也没少忙活，那套夜游的行头不就是你鼓捣出来的？”

苟天华为她解释了一句，“这可不是她自作主张做出来的，那是驱邪师夜游时的必备行头，每一样都是最适合夜游驱邪的宝贝。像这‘惶妖幡’本来是先代术者用来封印妖类而制作出的一种法宝，后来发现这幡还可以阻断普通人的视线，让正在巡逻的驱邪师不会落入普通人的眼中，当然，这幡的最大用途还是将妖魔鬼怪封禁住；再比如这把拂尘，名叫‘了无尘’，大体制作方法和你手里那条围巾差不多，用途也差不多，只是朝敌人甩出一拂尘和甩出一条围巾，视觉效果是不太一样的吧？”

说是行头，当然不会只有这两样，一件贴身的袍子，外观酷似电视里面看到过的西方中世纪人的才会穿的衣服；一双合脚的布鞋——据说衲鞋的线和“了无尘”是一个材料，而鞋底的胶是南海夔牛的甲壳熬成的；四支皮手套，据说学名叫“拘魂”，是先代术者研究黑白无常许久之后做出来的法宝，只要对方体内有魂，就能把他的魂抓在手里，对普通人来说就是直接从灵魂角度杀死，rou体不会出现任何损伤，对于鬼来说，被这只手套抓住意味着失去绝大部分抵抗的能力；备用符纸若干，如果钟魁把那么一大堆做好的符箓全丢干净了，那么这些符纸可以提供给符箓术刚入门的钟魁“补充弹药”的机会。

“行了行了，你们再说下去，我今天甭想去河阳了，火车票的时间都快过了，”钟魁连忙止住他们之间的聊天，这些人总是像很多年没说话就怕别人把他们当哑巴卖了一样，逮住个话题就说个没完，这趟过路的火车下午一点一刻到站，一点二十就要走，而现在都快一点了。

“少爷，你不饿的吧？”白合也不等钟魁回答，“我已经叫好一辆车在外面等着了，现在就走吧！”

一聊就是没完，说走就是风风火火，钟魁也没法说他其实很饿，很想吃东西。幸好还有宇文凤在，她贴心地递过来一大包吃的，足够他填饱三四次肚子的了。钟魁左手提起惶妖幡，幡里裹着其他行头，拿在手里就不会被普通人看到，右手抓起松松垮垮的旅行包，随便一挥手，就推门出去了。

“这是少爷的第一次自己出门啊。”

“这也是少爷的第一次出门。”

“这还是少爷第一次自己面对鬼怪，还是整整一个城市的鬼怪。”

“少爷这个菜鸟行吗？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吗？用不用我们跟着？”依然是宇文凤，她还是觉得让钟魁一个人面对河阳即将暴乱或者已经乱起来的鬼怪们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

“你们三个，还是好好修炼吧，跟着少爷的这些年就没有真正修炼过，不然怎么可能只是死四品而已？你们出身的家庭，可不单单是钟家的仆从家族而已！”白合仍然是黑着脸，教训过他们之后转身就走，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白合才低声叫了一声，“黑蛇？”没有回应，“他已经跟上去了，我再把老狼家的几个都派出去，这应该就差不多了。”

钟魁当然得自己拿东西，因为家里面那几个人都不能在白天的时候踏出宅子，“堂堂钟家大少爷竟然自己拿行李，这种新闻应该出现在新闻版头条的，”钟魁一边提着东西，心里面一边恶狠狠地瞎想，给自己安了个钟家大少爷的名号——其实叫小少爷也无不可——按照钟家的地位，他的这个瞎想其实还是有很大依据的。无奈钟家是术者世家，但凡换成另一个名称“书香世家”“官宦世家”“资本世家”，都能如愿登上大报小报。

钟家周围没有什么小摊小贩，因为内宅的一个仆人有一次嫌这些人的叫卖声太吵，和他们引来的人流一起打扰老太太的睡眠，就用幻术将这里的外观变成一片乱葬岗，普通人再也不会靠近这里。当然更没有大报小报的记者，就连钟魁想要去赶火车，都需要打电话叫辆车过来，不然在路边等一两个小时都不见得有一辆出租车会经过。

惶妖幡太大了，进不去出租车，所幸这是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钟魁捏个手印，幡里面的东西牢牢地锁在里面，简单的两根灵力绳就把惶妖幡系在出租车的顶上。旁边如果有同行路过的话，看到这幅场景一定会哈哈大笑。

别人笑就罢了，钟魁才懒得理会。一个年轻人当然会在享受周围人爱护的同时，反感他们的过度呵护，钟魁却从他们的准备中，推想出一个他自己难以接受的结论：河阳的乱象，极有可能远远超过钟魁所能达到和表现出的最高水平。不然他们不会一副依依不舍，恨不能以身相代的样子。

但钟魁同样能够想到，这件事情应该不是白合所能决定的，即便她在苟天华三人面前一直冷言冷语，她也不可能拍桌决定让他独身面对河阳。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有些日子之前，乔泊天曾经说过，现在家里面的仆从里，做主的是几个以前老爷身边的人，难道是他们发的话？

“如果不是我父亲死了，你们哪敢这么猖狂？”一想到自己即将踏上一条危险的道路，这条路还是被人选好的，这种糟糕透了的体验让钟魁忍不住就想骂街。他自己其实也知道，如果不多经历一些，他就无法快速成长起来，无法担起这个家。这种矛盾的心理纠结极了，钟魁侧过身子，打开车窗，想要透透气。

透过窗子，钟魁看到不住向后飘去的车流和人流，也看到同样向后奔行的天的云的行道树，也看到了一些平日里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原来在沙洲也能看到河阳的天，大白天的也有鬼啊，河阳还真是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