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村,村民家里平时都不会有大鱼大rou,但如果有喜事或丧事,抱着各种心态的乡邻都会很乐意上门帮忙,这些平时吃不上的丰盛饭菜可以吃上好几餐,主人家好酒好烟好茶不停招待着,直到酒席散尽。 乡邻们也都会趁这几天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干活、吃饭、聊天、八卦、嬉戏、玩乐。 而某些乡邻在这种时候,会在主人家空着的房间里设上好几桌子牌,让人白天黑夜的玩个不停,一来图热闹,二来可以帮主人家守夜,三来也是个聚众赌博的好时机。经常有人在这种时候输到光屁股回家和老婆吵架。 最可怜的是主人家,除了心痛逝者,周旋各方关系,在这个时候还要面对财力、人力物力的烦恼。 这热闹的习俗,也不知从何时起一辈辈传承下来,从来没有人想去改变,一直到如今变本加厉,拼场面、拼烟火、拼热闹,说白了就是等着烧钱的大事。要是没钱的人家,这时候肯定除了欲哭无泪,还要愁钱愁物。 哎! 黄花一梦家财散尽,生时清寡死时沸腾。 所以说吗,很多东西生不带来,死也带不去。 我呆愣愣地看着所有人。 当然,仍有一个人也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所有人。 他就是那天在田地里帮着一起抢我图书的那个平头矮个男孩。 为什么叫他男孩,因为他比其他两人看上去小很多,应该只有十四五岁,也不知为什么和流三混在一起,我不怎么认识他,只听那流三他们称他夏冬瓜,他确实像个矮冬瓜。 他从今天中午进门到现在,一直默默坐在我这禾堆边,不言不语,穷发愣。 我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眼睛都懒得瞄他一眼。我只是觉得奇怪,他应该不是来帮忙的,但也不见他搭理谁,一直就这么死气沉沉地挨在我隔壁。 还有,他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萦绕,很奇特的香,不知是什么。 入夜的时候,道长们来了。 一老一中一少。 他们三个人像三代同堂,走在人群里跟普通人没有两样,只是入灵堂,穿上道袍,挂上道家大幅神画,敲锣打鼓念经文后,这时候他们才像个道人。 他们只是民间专门给逝者念咒颂经,送死者入阴间的不入道门的世俗人。 他们有许多像平常人一样,种田耕山聚妻生子,闲时会向家中作了一辈子道事的长者学习,世代相传。他们敬天地,敬神灵,能开坛布阵,画符焚香,持剑舞步,神秘也神奇,让人遐想。 那时,这样的民间道人并不多,有时会很忙,不分昼夜地念,其实是项辛苦活。 那时有些道人根本没有法力送人入阴间,只是混饭糊口,搅得土地爷爷收不到户口报到,那些阴魂就成了孤魂野鬼到处晃荡,最终还得土地爷爷命阴阳使者抓回去,所以土地爷爷总是说他很忙,我想他可能就是忙着这些事去了。 不过其他人忙得差不多的时候,流三也回来了。 叫他流三,是因为他是公认的二流子,家中兄弟排行第三,他和他的猪朋狗友整天欺负我一个小女孩儿,他还有谁会不欺负的。 我没好气的看着他从灵棚外山坡处走来。 他走路的姿势像个大摆鸭,张开双手大步流星,边走边用身上的黄衫擦一脸一头的汗,白色皓巾此刻也给他随意地缠在了腰间。 平时他的脸上就是一脸凶狠样,一开嗓子就像破锣,一对虎眼圆睁,一头倒刺似的贴头皮短发,声音又大又粗爆。 这种人没信仰,神鬼都不怕,平实全身光波像刺一样大张,跟着他的呼吸一伸一缩,但是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天太昏暗,煤油灯照不开,看不到他身上那惧人的刺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