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伍天生睁开眼睛时,旁边厢房的司空关山已经不在。伍天生知道他已经消失在寻常人的视线之中,这才是他最擅长的,也是他觉得最舒适的,或者隐于寂寂夜幕中,或者藏于熙熙人群里。只有他觉得需要出现的时候,或者与伍天生以约定的方式接头,否则他一定比敌人隐藏得更深。 笃笃的几声敲门声,来叫门的是蔡管事,他阴沉着脸,不知是因为何事。他来通知伍天生今日赏剑茶会的安排。 吱呀一声,伍天生开了门,步出门口。蔡管事虽有些心情不好,与伍天生他们先前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毕竟伍天生经过昨夜的篝火会,现在是可以进入赏剑茶会的六名胜者之一,蔡管事还是稍微多了一些恭敬之意。 但伍天生比他更没好脸色。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伍天生很没耐心地听完蔡管事的通知,冷冷拂袖回房。蔡管事见房门关上,一阵灰落,弄得自己灰鼻子灰脸的,一股恶气冲上心头,暗暗对着伍天生的房门唾了一口唾沫。待他离去,房门哑然自开。伍天生看着已经远去的蔡管事的背影,心中思索,看来自己猜测错了,这厮只是个小角色,一个小人而已,只是接下来的饭菜恐怕得小心了,不放点毒药巴豆,说不定也得吐两口唾沫在里面。 赏剑茶会的场地比篝火会的场地小了许多,原来就是先前伍天生来过的那个后花园,青叶红花,莲动鱼游之间,伍天生不知为何,不自觉地吟起了“赏心乐事谁家院,良辰美景奈何天”这两句绝句。 “好,端是好词,只是不知为何伍兄这词中似有怅然之意www.shukeba.com。”紫北镇一身淡紫宽裳,如玉树临风,站在不远处,目光灼灼,望着伍天生。 伍天生一笑,也不解释,说道:“紫兄来得早,不知能否给小弟解说一下这赏剑茶会的规则。” 紫北镇微微一笑,有些自矜,正犹豫着,一旁的铁果大咧咧开口了:“简单得很,就是一人选两把剑,抽签捉对比剑,这样来看自己选的剑好不好,也就是看自己的眼光好不好。” “简单好,我最喜欢简单了。”伍天生对着铁果笑道。这个少庄主也是个简单的人,伍天生喜欢这种简单的人。 这时,无果和尚走了进来,含笑与各人见礼,然后径直向着桌子走去,桌上横放着一把古琴,伍天生心中一动,要知道无果和尚的师兄妙僧无花有七绝,弹琴正是其中一绝,无果得其师兄偏爱,想必也深谙其中三昧。无果和尚年轻,刚刚得师父批准下山游方,在江湖中知之者甚少,这园中诸人都不知其底细深浅,但从昨夜篝火会上无果和尚一路稳胜的惊艳亮相,不禁让人遐想是否又是一个七绝妙僧出世。 无果走到古琴边,目光闪动,似有心绪波动,想来是想起了他的无花师兄。只见他凝神静气,稳稳坐下。再后来,伍天生差点一口茶水从鼻孔里呛了出来, 原来无果和尚左看看右看看,拿起古琴旁边的那盘水果,从中拿了个石榴,嘎吱嘎吱大嚼了起来,二郎腿翘起,开始抖着脚,吃着石榴,再吐着石榴籽,很是享受。 大胖子庞大统也已经到了,他对水果没兴趣,正对着一盘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猪蹄猛啃。 而丁喜,在磕着瓜子。乐呵呵地招呼伍天生过去一起嗑。伍天生一看,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旁边坐下,嗑起瓜子哼起歌儿。 只剩紫北镇和郑雀儿两人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一群吃货,恍惚觉得自己来错的地方,这里不是神铁庄的赏剑茶会,这是北边镇子上可以看戏的庙会吧。 六人已到齐,几人正忙着吃忙着唠嗑之时,合计一百柄各式各样的剑陆续在四周摆好,远望去,竟是一处剑林。 神铁庄的庄主铁树缓缓走入园中,他不需要有人呼喊,或是敲锣,当他步入园中之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他,都自觉不自觉地站起了身来。不只是因为神铁庄的威名,更是因为铁树这个人。 铁树早已习惯这种情形,更何况毕竟这里都是些年轻人,年轻人总要给老年人一些尊敬。铁树很谦虚,一直很谦虚,他知道他今天的位置来之不易,不但有自己不懈的努力,更多的还是运气。原本更应该接着庄主之位的铁手,突然从江湖之中消失。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背地里偷偷地说是他将铁手排挤甚至是暗杀,才夺得了这庄主之位。他早已不再理会这种闲言碎语,他证明了河西神铁庄的这个庄主之位他当得,当得理直气壮。 铁树微笑着,走到中央,示意大家一同坐下。清了清嗓子,说道:“此次开门,迎来诸位这般出类拔萃的青年俊彦,实在是江湖之福,也是我河西神铁庄之幸。希望最后取得铸山庐贴的两位俊彦能持我神铁庄的武器,行侠仗义,匡扶社稷,不负我神铁庄铸造此器的一番辛苦。” 伍天生一愣,他低声问丁喜:“为什么是两位,不是一位或三位?” 丁喜摇了摇头,也有些不解。 铁树耳聪目明,点头向伍天生解释道:“原本只有一位,但此次有些不同,伯父铁山年事渐长,恐往后体力心力难当,又见此次的如此多的少年俊杰奇才齐聚一堂,心中喜悦,便发了话,此次增加一个名额。” 能多一个名额,几率就大了很多,大家自然喜闻乐见。 庞大统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所以他有空说话了。“铁庄主,不如我们开始吧。不然午饭时间得拖后了。” 铁树哑然失笑,点头称是,“那就开始吧。” 于是诸人各自散开,在剑林之中,仔细验看,或用手指弹响剑刃,或是将剑取下,舞动剑光,各自施展,各法不同。 伍天生在剑林中闲庭信步着,也不动剑,仿佛赏花一般。最后在一棵银杏树下站定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