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天生仍在为刘菱吃花江月的醋而哭笑不得。 刘菱已然忘了这一茬,她问道:“你和小白明日就要出发了吗?” 伍天生答道:“是的,我们得赶紧送那被小白救下的小道姑李静送回她的道观去,这些天,刀光剑影的,没少受惊吓。” 刘菱戏谑道:“是啊,那小道姑唇红齿白,娇嫩的很。时间久了,难保你们不会监守自盗。” 伍天生说道:“你不与我们同去吗?” 刘菱说道:“我可没那么空闲,师父那里有事交代过来。” 伍天生:“听说你师父柳楼主剑法高绝,却一直隐居,峨眉素因师太想找她论剑,始终不能如愿。” 刘菱说道:“师父心境淡泊,对诸弟子也是尽心教导,却无意束缚。出师之时,她便将轻烟柳剑交与我,对我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让我独自闯荡江湖。这趟回西湖楼外楼,不巧师父出门去了。近日,收到她老人家来信,说知道我回去了,让我去帮她查个事。” 伍天生想起来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老刘前些日子托人传讯来说他在江南这一带。希望有机会见面。” 刘菱一听,蹙眉而顾左右。 伍天生说道:“依旧不能原谅他?” 刘菱轻轻地摇摇头,却不知是表达不能原谅,还是不是不能原谅。没等伍天生弄明白,她步履轻动,随风而起,眨眼已转至院门竹道,留下悠悠一句话:“别再说、别再问。不然我真会恼的。” 伍天生摸摸鼻子,叹了口气。 次日,告别宝珠山庄,伍天生与小白、赵大,还有那俏生生的小道姑李静。 李静与小白年纪相仿,相处数日,周遭众人无不喜爱其乖巧性格。更让伍天生觉得有趣的是,她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见到小白时格外羞怯。 此刻,一行人坐在宝珠山庄安排的马车上。伍天生掌着马车,见沿途迎面青山绿水,迤逦风光惹人醉,心情愉悦,不禁击节吟唱:“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咦?”同路一人惊奇。 伍天生望去,见是一位妇人,青衣如蓝,横坐一匹瘦马,看上去年近四旬,眼角的细纹流出眼中无形的沧桑,手持一支新鲜青绿的柳枝,看起来是刚折的。 青衣妇人望着他,或许也是被乐天居士的这首绝好诗词所打动,难道这个世界没有这首诗?伍天生心中忐忑,他可不愿当文抄公,剽窃了别人的诗词。 那青衣妇人嘴里反复吟着:“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随着吟唱,目中清光愈发清澈。 伍天生向对方点头示意了一下,准备扬长而去,继续行程。毕竟对方的瘦马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走得慢吞吞,不能继续同行。 却见妇人从包裹里取出一牛皮水袋,喂到自己所骑的瘦马嘴里,水袋打开时,竟飘出一股浓郁的酒香。 竟是用酒来饮马? 那瘦马毛色黄中带褐,身子瘦如弓背,先前懒懒的提不起精神,饮了两口酒,竟提了神的,马蹄渐快,赶上了伍天生他们前头。 大家啧啧称奇,却发现那瘦马走到了他们马车前面,又慢了许多,变成了碍着了路。 伍天生笑道:“前辈,借个道。” 一听伍天生此话,小白原本盘着的腿,放了下来,手臂微抬,看似要护着李静。 李静虽不解,但似乎很愉快。 小白轻声解释道:“师弟不称大姐或夫人,而称前辈,自然是武功高强的武林前辈。” 那青衣妇人蹙眉如柳叶,回首望来,说道:“你认得我?” 伍天生微笑摇头:“不认得,只是方才见前辈吟唱那两句诗词,竟顿入悟境,周身剑意微动,必然是前辈高人。” 青衣妇人似乎有些意外,眼中有些许赞赏之意,却见她脸一沉,说道:“你不认得,我却认得你。” 她勒停了瘦马,同时也就逼停了伍天生的马车。 只见青衣妇人说道:“落地!”手中柳枝一挥,似乎骤然长了许多,似随风舞动,又仿佛是她动了柳枝,才挑起的风来。 她手中只有一支柳枝,此刻却如万条垂下绿丝绦。柳枝轻飘飘,伍天生却如临大敌。呛的一声,白云剑出鞘,剑影层层,忽而无数剑影合一,突然停在了中间。 只见那细细的柳枝被伍天生的白云剑从中间削为更细的两支,这分叉的两支柳枝擦着伍天生的两耳而过。 青衣妇人回手,念道:“不知细叶谁裁出!”只见她手一抖,柳枝上的柳叶竟如柳叶铁镖一般激射出来。 她对自己这手还是满意的,仿佛看到了伍天生的落花流水。不禁捻柳微笑。 伍天生没有避让,因为避之不及,那柳叶太近,太快,封堵了腾挪的余地。 只见伍天生左手倒提剑,右手横卷袖。柳叶近前,剑光迷散如遁却准备地刺中每一片柳叶,紧接着,袖子一撒,如云卷云舒,将强弩之末的柳叶尽收袖子。 “天遁剑法流云袖!” 见到此幕的赵大一愣:“这么混搭也行?” 小白评道:“天生师弟就是喜欢乱打一气。不过怎么就那么有用?” 青衣妇人见到这一混招,也面露异色,但并未停手。 “二月春风似剪刀!” 她手中那已经一分为二的柳枝一左一右刺出,将近时,骤然交叉,如剪刀一般剪向伍天生,这柳枝竟在空气中剪出了锐利之气,破风之声。 小白见状,一急剑出鞘,没待他出手,又收了手……因为伍天生已经安然无恙。 原来伍天生在柳枝剪即将剪到之时,将身体匪夷所思地扭曲,双掌一拍地,贴地带翻滚,十分狼狈,却恰到好处地闪避了那青衣妇人奇特的柳枝剑势。这是伍天生从杨铮那里学来的,有用的招式才是最好的招式。 伍天生已经退后,拱手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青衣妇人哼了一声:“莫怨我蛮横,你欺负了我徒弟,我要替她出出气。” 伍天生苦笑道:“柳前辈教训的是。天生认罚。” 青衣妇人说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伍天生乖乖答道:“西湖楼外楼的柳楼主,刘菱的恩师。” 没错,她正是西湖楼外楼的楼主柳梢月。 柳梢月看见伍天生身上满是刚才翻滚的尘土,有些满意了,但突然想到什么,又眯了眯眼:“你刚才最后翻身,如果向前欺近还要更快,甚至我可能会被你逼退。” 伍天生有些尴尬。 柳梢月轻烟一般跃回到瘦马背上,回头对伍天生说道:“机缘巧合,你竟助我悟了些剑上的意境。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往后如若你再欺负我菱儿,我可轻易不放过。” 伍天生微笑点头,说道:“柳姨慢走。” 柳梢月没有再看他们,瘦马已驰骋扬尘,但听见他这话,柳梢月在瘦马扬起的烟尘中渐渐隐去了身影,唯留下了爽朗的笑声。 经过这一奇遇,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只见伍天生跃上马车,扬鞭一声响。“走!咱们仗剑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