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血缘,不代表她就一定要入主后宫。”天子垂眼,慢慢转动着指尖上的朱笔,淡漠地道,“青鸾是我朝一只真正的也是唯一的巾帼雄鹰,浴火凤凰——就算现在还只是初露头角,也挡不住她以后光芒万丈的夺目风采,肖爱卿,你不觉得小小后宫之地,委屈也辱没了她?” 锦衣玉袍、五官俊美的逍遥王爷淡淡垂首,依旧残留着几分苍白之色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淡淡垂眼之间,成功地掩去了眼底一抹异色,“陛下乃一国之君,天下女子侍奉陛下是职责,亦无不以此为无上荣宠,即便是浴火凤凰,亦是陛下之臣,何来委屈辱没一说?” 普天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任她如何翱翔苍穹,也注定逃脱不了这片天地,亦逃脱不了为人臣子的命运。 他却并不知道,他这一番话出口,朝上数道异样的目光已经悄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朕倒是意外,静海皇兄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天子抬眸看来,眸底一抹似嘲似讽的锐利光芒,“虽我朝没有传下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但朕从不以为,朕的女人还能有机会披上战甲。朕可不愿意,做一个亲手折去凤凰羽翼的昏君。” 莫说他从来就知道青鸾心系何人,即便不知,又哪来的权利做主凤青鸾的婚事? “陛下,事在人为。若皇上与郡主同为一体,她只会更加忠于皇上,势必尽心尽力,保这如画江山稳固无忧……” “逍遥王爷。”淡然的一声,打断了苍静海的长篇大论,年轻的天子语气漠然道,“朕对她没有感情,也没打算纳她入宫。” 天子之言,一锤定音。 苍静海脸色隐隐变得难看,“逍遥王爷”这个封号更是瞬间让他咬紧了牙根,眼底异色一闪而逝,却不得不恭敬地应一声“皇上英明”,躬了躬身,退回原位站立。 三年前的一次重伤,让他险些丢了性命,纵使珍贵药材用了无数,捡回了一命,身子骨却再也回不到以前。 而一个月前的再度受伤,让他几乎彻底绝望——如今好不容易让自己如正常人一般站了起来,什么荣华富贵他都全部放弃,只是……以前所有欠下的债,他一定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启禀陛下。”站在左排最前面第一位置的年轻男子,以仅二十四岁之龄位居丞相一职的谢言灏,微微站出一步,跪地俯首,在感受到前方御座上天子异样的眸光扫来之际,不由微微挺直了脊背,“若陛下对郡主无意,臣恳请陛下赐婚。”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sao动。 金殿上公然与皇上争女人……纵使皇上已经明确表态,众人仍是心底一惊,眸光纷纷落于他身上。 谢言灏仿若未觉,视线定格于前方最低一级台阶之上,静待天子玉口金言。 苍聿云皱了皱眉,若有所思,“朕倒是不知道,原来丞相也对青鸾有意?” “臣对青鸾郡主爱慕敬仰,此生若能娶得郡主为妻,终其一生,必尊之爱之,绝不让她受半丝伤害。” “陛下。”看起来才十五岁的少年走出朝臣之列,躬身道,“臣弟亦想求皇兄恩典,求娶青鸾郡主。” 此话一出,群臣不但愕然,更是呆滞了。 苍静宇,怀王之子,今年刚满十五岁,年纪与青鸾一般大,性子却温润恭顺,身上还保留着一般少年该有的朝气蓬勃与童心。 此时,众臣不仅愕然于他要求娶凤青鸾,更是惊诧——他怎么会在这里? 十五岁的年纪,还远远没到可以位列朝堂的时候,而且,他的父王刚被关进天牢,这位怀王府唯一的世子即便因被摄政王恩赦而逃过一劫,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家破人亡,他不是应该惊惶无措,如惊弓之鸟吗? 或者,去找摄政王求情,替自己的父王求个恩典,或者求皇上开恩—— 反正无论如何,他不该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儿八经地给自己求亲吧? 而且,求的还是青鸾郡主。 他不觉得自己还太嫩了吗? 见丞相求娶青鸾郡主,他亦不甘示弱地在此时跪下身子,心里却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天子自龙座之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恭顺却并不谦卑的丞相,视线从他身上移过,落在低垂着眉眼的苍静宇身上,眸光一动,感觉鬓角有些隐隐作痛,“靖宇,你最好对朕解释清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没记错,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神出鬼没,当这金銮殿是黑白无常的勾魂殿吗? 尚没有说话,殿外已传来一声语调与皇上几无二致的淡漠嗓音,其间还夹杂着淡淡清晰可辨的嘲讽意味:“想娶本郡主,只求皇上答应就行,难到不需要问过本郡主的意见吗?” 话音落下,满殿转头望向殿外,谢言灏嘴角同时泛起丝丝苦笑。 “青鸾!”苍静宇蓦然回头,嘴角浮现一抹真心的笑意,眉目一瞬间染上了光彩。 飞扬的发丝,火红的战袍披风,剑眉星眸,绝色的姿容,玲珑修长的身段,踏着晨光一步步走进大殿里的女子,浑身无处不散发着锐不可当的铮铮之气与耀眼的光芒—— 仿佛浴火重生后披着七彩羽衣归来的的朱雀鸟,美得让人心惊。 也,冷得让人心里发寒。 众人一时竟看得失神。 身姿愈走愈近,星眸在殿上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想看的那个人,凤青鸾抱胸靠在大殿一侧尊贵的盘龙纹玉柱上,视线越过百官群臣,隐含一丝几不可察的挑衅意味,直直对上至高处的天子淡漠的容颜,浅浅勾唇,笑得慵懒且恣意,“谢丞相和七王爷还都跪着呢,陛下想如何答复他们的求亲之词?两位皆是赫赫权贵,争着抢着要娶青鸾一人,青鸾真是觉得无上荣幸呢。” 虽然进入摄政王府已有三年,但朝上大多朝臣根本不熟悉这位郡主的性子,此时见她不但殿前不跪,与皇上讲话的口吻,也未免太过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