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骑跟着青鸾离开了帝都,摄政王府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银翼在处理,这些年经常是如此习惯,他也一直做得游刃有余。 可是今天,事情却显然有些棘手。 他遇到了让他左右为难的事情。 手里捏着一叠白色的宣纸,全部整齐地折叠成书信的样式,纸上泛着淡淡的馨香…… 走进东面主院,凉亭上,一身白色暗纹锦衣,蟠龙玉带束腰的苍凤修负手凭栏而立,一头墨发以白玉王冠束起,整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儒雅清俊,飘逸如仙。 即便是男子看了,也忍不住为之倾倒,更何况……是云英待嫁的女子。 银翼手里的信纸,不由被捏得更紧了些。 苍凤修身旁照旧站着苍墨白和谢言灏,这个时辰刚下朝,他们一如既往地来摄政王府,汇报最近朝上发生的一些大事。 皇上龙体骤然好转,已经可以临朝,除了几个知情人,几乎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朝臣们大惑不解之余,再也没有提起过有关冲喜的谬言。 但选妃一事,依旧是朝上不曾间断过的话题,苍聿云每每听了,不是皱眉冷斥,就是充而未闻,至今不曾松口。 谢言灏对此事亦是疑惑,皇上排斥选妃的态度太过坚决,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苍凤修听完了他的禀报却只是沉默,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银翼来到凉亭下,双手呈上了手里的东西,躬身道:“主子,长公主派人送来了这个。” 苍凤修转头,视线从他手上掠过,“是什么?” “……”银翼抿唇,垂下眼睑,“属下没看。” 苍墨白和谢言灏同时一愣。 这句话,显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谁都知道,但凡送到摄政王府的东西,没有经过一番查验之下,谁也不会放心大胆地呈到自家主子眼前。 所以,银翼的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不方面透露? 苍墨白和谢言灏都有些奇怪,并且心里因为银翼的态度而难得起了几分好奇,看那一叠整整齐齐的,是信? 青鸾离开已有七八天了,写信回来不是应该直接送到摄政王府吗?怎么会转到静雪手里? 而且,如果是青鸾的家信,银翼不会是如此隐晦含蓄的态度。 “拿上来。”苍凤修道。 “是。” 银翼低头垂眼,走上凉亭,对旁边二人疑惑的视线视而不见。 苍凤修抬手取过银翼手里的信,不紧不慢地拆开了第一张,视线一扫,不由愣了一愣。 苍墨白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状有些奇怪,好奇心作祟,脚下不禁向前移了两步,身子微倾,眼睛朝那张被展开的纸上看去,却也是瞬间一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白色上好的宣纸上,以女子特有的娟秀小楷写出的这两句诗竖列其上,没有其他任何多余上字眼,教人不禁有些迷惑。 情诗? 这是哪家大胆的姑娘?苍墨白觉得脑子有些凌乱。 帝都乃极致繁华富贵之地,才子佳人数不胜数,对心仪之人以情诗一诉衷情是惯有的事,本不该觉得稀奇。 可那些大多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自己根本沾不上边不说,他也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人以如此方式,跟帝都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告白? 此女不但才情过人,这份胆量也委实让人佩服。 苍墨白暗忖,写情诗的这个人不可能是青鸾,那个丫头向来有话直说,从不喜搞这些文绉绉诗情画意的含蓄。 想到这里,苍墨白脸色不由有些怪异,默默抬眼看了一眼苍凤修平静自若的脸庞,垂下眼睑,心里暗自嘀咕,春天来了,桃花开了,帝都的姑娘们开始春心荡漾了? 一张信笺被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苍凤修淡定地翻看起第二张,苍墨白以眼角余光偷偷又瞥了过去,看见了这么几行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还是情诗。 苍凤修手指翻动,看向下一张。 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连续三张,无一不是女子倾诉的情诗。 气氛有些微妙,银翼站在一旁低眉顺目,苍墨白表情已经有些龟裂了,唯有谢言灏始终恭敬地垂手站着,心下虽好奇,却没有丝毫逾矩的举动。 苍凤修翻开最后一张,眸光淡淡扫过上面依然相同的字迹,表情未变,眼底却有幽凉之色一闪而逝。 苍墨白感觉素来敏锐,几乎立即就察觉到了异样,不由心头微凛,抬起头,视线微垂,看着最后那张宣纸上一个个无比熟悉的字眼,分开来每一个字都认识,可连起来,却让人无法不感到心惊。 君心虽似海,磐石绝无移。 五千皇城影卫的令牌,与事关皇上的一个绝密,愿以二者作为嫁妆,换一个苍凤修正妻的位置。 望君细思。 身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苍墨白说不上来一刹那间心头是什么感觉,脊骨发冷,寒意从脚底冒起,直窜脊背。 双眼也只敢望着地面,而无法抬头去看苍凤修此际的表情。 苍墨白深深明白,即便他能看到对方面上一片云淡风轻的淡然,心底也压根不会相信儒雅从容的摄政王,此际会真的一如表面上的平静。 用词遣字失却了平素的委婉含蓄,如此直白地予以看似隐忍退让实则字字威胁的话语,苍墨白显然已经无需再去猜测,这些信笺是出自谁的手笔了。 怪不得近日总是有人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向不与任何人主动亲近的苏侯爷嫡女,竟破天荒地连续几天往长公主府跑? 原来如此。 谢言灏微微皱眉,看了看苍墨白一瞬间猝变的神情,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苍凤修,却见后者仔细妥帖地将几封信笺全部折好,整整齐齐地递交给银翼,淡淡地吩咐道:“连同本王书房里的那件披风,一起送还给苏家小姐,然后告诉她,四月十八皇上生辰,在宫里举行选妃大典,按照规矩,帝都未满二十岁的贵女都必须参加,若有违者,以欺君之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