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直到她们走出了十多丈,已经离得足够远了,方媛媛才转过头看着青鸾,淡淡一笑,“上次在宫里,媛媛对郡主说话多有冒犯,在此先行赔罪。” “方才我已经说了,非生死大仇,隔夜即忘,方姑娘不必再放在心上,更何况,已经隔得三年了。” “郡主虽年纪小,容人之量却是大多成人也自愧不如。”从善如流地恭维了一句,方媛媛语气一转,有些迟疑地道:“不过,郡主方才既然说到了生死大仇,媛媛心里倒是有几分不安。” “不安?”青鸾眼底略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之色,抬起眼,却是奇怪地道,“为什么?” “……”方媛媛沉默地看着青鸾,眼神中带着些许探寻意味,“郡主真不明白媛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摇了摇头,“青鸾愚钝,方姑娘不妨明言。” “我的意思是说……”语气顿了好几顿,方媛媛盯着青鸾精致清丽的小脸,目光瞬也不瞬地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变化,“郡主既然来了帝都,进了摄政王的府邸,并且认了摄政王做义父,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是否就可以当做是……过往云烟?” 青鸾闻言静了一下,默默地瞥了她一眼,丝毫没有错过对方眼底极力掩饰的审视与探究,虽然不知道她想探究什么,不过……过往云烟? 其实她很想说,在她醒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本就是过往云烟,因为与她根本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只是恰巧在醒来的一瞬间遇到了灭了西域王族的苍凤修,然后对这个男子一见钟情了而已。 不过,对方意味不明的眼神还是让青鸾把这番理所当然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敛了眉眼,心头默默地叹了口气,果然没出所料,这个女子是来挑拨离间的。 挑起她心里对苍凤修的仇恨以及对复仇的急切,然后主动示好,把她拉到自己的阵营上,一起密谋,里应外合对付苍凤修。 算盘打得不错。 对付苍凤修……青鸾不知道这个姑娘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大自信以及这副不怕死的精神,不过,敢在苍凤修身上打坏主意的人,她能轻易放过吗? 慢慢啜了口茶,她沉默着没有说话,而这样的沉默看在方媛媛眼里,无疑就是自己一句话戳到对方心里的痛处了。 灭族之恨,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不管是谁,只要有一点良知在,就绝不可能放着父母族人的血海深仇不报,而真心视仇人如父。 “郡主在想什么?”方媛媛的语气带着诱哄的意味,“想家了,还是……?” 不管是想家了,还是思念父母亲人了,都在意料之中,否则她说的这么多还有何意义? 不料,青鸾却摇头,淡淡一笑,“哪里还有什么家?” 二十一世纪时她就是独来独往,十八岁时才查到自己的身世,出生六个月时,父母死于杀手组织头子之手,然后她被带进了组织,从此成为孤儿杀手。 十六岁时她就成了世界顶尖的杀手,出神入化的身手及枪法让多少枭雄也胆寒? 用了两年时间查清了自己的身世,然后用一颗自己亲手发明的十七号微型弹,炸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整个杀手组织——只为了替早已没有了印象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 生平从未体会过亲情的感觉,但她是个有原则的人。 主动犯了她的人,非生死大仇,顶多伤残了事。否则,她不会手软,只会百倍千倍地奉还。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一个可思念的人,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以放在心上的,哪里还会允许外人来随意挑拨? 所以,青鸾的确从未真正有过家,她说的完全是实话,不过,这样的话听在方媛媛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族破家亡,父母已经归西,哪里还有家可言?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还没有付出应有的代价。 “郡主如果心里难过,可以找个人发泄一下,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方媛媛轻轻叹了口气,表情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悯,“虽然西域王族有错在先,但摄政王的手段确实也狠了些……逝者已矣,难道……郡主还想着报仇么?” 这是要她报仇,还是想劝她别报仇? 青鸾低着头看着杯子里还剩下一半的的茶水,真想翻个白眼,不过,看对方演戏演得这么起劲,真心不想坏了她的兴致,于是表情显得稍稍低落了些,自嘲地道:“报仇对我来说遥不可及,暂时连想都不敢想。” 遥不可及,因为她永远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方媛媛闻言,眼底得逞的光芒一闪而逝,面上浮现了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意,语带安慰地道:“来日方长,郡主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 说罢,心头突然闪过一个疑问,不由试探性地问道:“郡主,请恕媛媛多嘴,三年前摄政王带兵灭了整个西域王族,铁骑踏破王宫,血流成河也毫不手软,却为何单单留下了郡主不杀?” “嗯?”青鸾愣了一下,抬起头地看着她,须臾,眉头皱起,“你什么意思?觉得他应该连我一起杀了?” “郡主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媛媛忙开口解释,“我只是觉得奇怪……或许摄政王那时也是见郡主还是个孩子,所以不忍心下杀手……” 青鸾淡淡道:“我也不知道。当时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然后,许多事都忘了。” 忘了? 方媛媛神色微变,眼底划过一丝锐色,“郡主方才不是还说了想报仇?” “很多人都说摄政王是我的仇人,苍凤修自己也没否认。”青鸾摇头,语气听起来理所当然得很,“既然他是我的仇人,那我不该找他报仇吗?虽然以我现在的能力,应该是打不过他的,不过……” 闭关三年,她与苍凤修尚未有机会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