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不动生色时看起来和蔼亲切的脸,立时有一丝的阴霾扫过。眼睛中嫉恨的怒火与她大家闺秀该有的那种大气从容极其的不相符合。 丁玲看着这女人,嫉妒真是种可怕的感情,难怪连上帝都视之为罪宗。 “哼,真是一对好夫妻,郎情妾意。”大太太简直是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出这句话来。屋子里的几个丫环都不敢吭声了。大气不敢喘的站在一边,低眉顺眼。 “娘。”正这时候,门外跑进来一个男孩。丁子轩!这是还没有烧成残废的丁子轩,眉清目秀,玉树兰芝。 “娘。”他看样子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要对她娘说,脸上荡漾春风般的笑容。 “子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自己跑来的?” 丁子轩扑向了大太太的怀里,半大的孩子,还是天真灿烂的样子,在他娘的怀里打着滚,撒娇说:“娘。我跟你讲,我刚刚将子言哥送给我的鲁班球拼上了。你看。” 丁子轩将一直背在后面的手高高的扬了起来,伸到母亲眼前。一个刷了青,黄两色的木球被递到了大太太面前。 大太太完全没有在意儿子这个骄傲的作品,她的心思直接被那句‘子言哥送的’所吸引了过去,一下子失了神。 那个见人三分笑的少年,对她从来都恭谦有礼的样子,人前人后都是一副讨人喜爱的个性。 可惜!他是她的孩子!如果不是该有多好呀! 那笼子是她亲手打开的,笼边的鸡血也是她亲手撒上的。 那孩子被撕成碎片的时候,她就高高的站在风铃阁上面,一清两楚的看着,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堆碎rou。 她做错了吗? “娘?!娘你怎么了?你抓的太紧了,太紧了,我的胳膊……”丁子轩在母亲的怀里轻轻的挣扎着,目光怯怯的看着失常的母亲。 母亲总是那样温和的,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眼睛里好象变成了一片血海。 “娘?” 丁子轩也从来没有被母亲如此的忽视过,他和meimei都是母亲眼睛里面的珍宝,只要他们在,她的目光一定都是看着他们兄妹两个的。 可是今天怎么了?他叫了娘好几声了,可是她依然木然的看着前方,一瞬不瞬,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娘!”丁子轩受不了的大叫了一声。 大太太这才一下子被惊醒。她才发现自己失神了太久。 “轩儿。怎么了?” 丁子言的脸拉了很长,撅着嘴,手里的东西也无精打采了,“什么怎么了?娘,有听我说话吗?” “嗯?”大太太马上做出一副非常关切的态度,眼睛专注向儿子的面孔,心虚的说道:“有呀。当然有。” “娘。那我做好吗?” 大太太有些反应不急,只能连连的点头:“好,好。” 丁子轩知道母亲没有听到自己说什么了,从小到大,从未被如此的忽视的他,小小的心灵上有些承受不了。 他很失望的垂下了手,“娘,我回去了。” 当娘知道自己做错了,却又不知道如何挽回,只能放开一直拉着儿子的手,恋恋不舍的望着儿子的背影。 心里面杂乱纷纷。 丁玲看着这样一个母亲纠结痛苦的表情,心里不知道该讨厌她还是该谅解她。那对命运悲惨的母子现在的结果,一定是出自她的手笔。 可是,她做这一切,可能都是为她的儿女和自己的丈夫。 该怪谁? 大太太心里也在想,该怪谁?怪他投错了胎吧。他越是太好,才越是不能让他活的太久。他只有死,也只能死。才不会跟自己的轩儿抢。 丁家,只能是轩儿的丁家。不可以,是那种从丫环肚子里爬出来的小杂种的丁家。哪怕,他染指一点点都不可以。 谁让他有那样下贱的一个妈呢。孩子,这不能怪我。大太太在心里念了句佛,希望佛祖能够原谅她。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丁玲看着大太太脸上变幻的表情,和她口中自言自语的念念有词,大概齐也猜出了这个女人心中的所想。 人呀,真是自私到了极致,哪怕自己做了再穷凶极恶的事情,也会自己找到一个可以原谅的借口。并且,很宽容的原谅,也希望别的人都能原谅自己,包括神佛。 丁子轩走了一会儿了,大太太才缓过心神来,阴冷的眼神向远处看着,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冲刚才进来禀事的丫环招了招手。 那丫环赶紧的向前凑了两步。 “你,一会去后院角门那守着,一会瞧病的人出来,把人给拦在外面。” “是,太太。” 那个丫环匆匆的退了出去。 “桂月,你过来。” 那个小狐狸似的丫环马上伶俐的凑到了大太太的耳边。 “你一会儿到后面去,跟那个大夫这样说……” 大太太的声音一下子压到了很低很低,在桂月的耳边似有若无的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