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大陆的漂移,版块的迁徙,等待在岁月里如花的誓言,在潮起潮落的的流逝里,苍老了容颜。 (14) 夜晚,薇薇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一片开满山花的山谷,薇薇手里攥着几朵郁金香,奔跑在杂草丛生的荒野里。荆棘丛划破了她白色的裙摆,身上粘满了细碎的草屑,她犹不自觉地奔跑着,采摘着一朵又一朵的鲜花。 意外地,她在山崖发现了一朵非常美丽的山花,叫不出什么名字,只觉得非常好看。她一路辛苦地爬上山,迎着山顶徐徐拂过的轻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采摘。 突然,脚下一滑,她的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山崖下摔去。手里攥着那朵鲜花,整个人天旋地转地往下坠,不停地坠落、坠落…… 薇薇从睡梦里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望着窗外依旧漆黑的天幕,暗地里吁出了一口气,心里幸庆只是个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睛,起床、漱洗,然后背好挎包,一个人跑出了门。 走在上学的路上,薇薇感觉自己的右眼皮一直在跳,突然想起老人们说的“左吉右凶”。她想,今天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吧?她摇了摇头,这不过是封建迷信罢了,随既,把这种可笑的念头抛到脑后。 和往常一样,在学校里听课、写作业、就餐……空余的时候,会和可心一起嬉闹、聊天……像路过大街上的夜景,依旧是霓虹闪烁的风景。 下午放学的时候,薇薇走在拥挤的林荫道上,听着旁边的可心,不停地述说着新开的商业街,各种实惠的物品。 薇薇一边点头,一边不时地接着话,在可心百般殷勤的劝说下,终于答应了晚上和她去逛街。用可心的话来说,男女有别,伊佳和她逛街没有共通点,还是和薇薇一起去,逛得自在。 还没走出大门,薇薇一眼便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站在门外左顾右盼的女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薇薇认得她,那是他父亲的第二个女人,朵朵的母亲。 薇薇认为她可能是来找自己的,本来想躲开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走了过去。 女人一看到薇薇,隔着老远,便挤着人群走过来,挥着手,大声地囔着:“小薇!这里!……小薇!……” 薇薇走到人流比较稀疏的街道旁,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那个女人,问道:“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人的嘴唇轻轻地张开了一下,话还没说,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了。她一边抹着泪,一边嘤泣道:“小薇!你父亲病了!很严重!已经昏迷一天了,你跟我去看一下他,好吗?” 薇薇看着女人红肿的眼眶,感觉到事态可能真的很严重了,她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便被女人一下子打断了。 “上车我再跟你讲……”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薇薇,钻进了一辆出租车。女人和她并排坐在后面,吩咐了一声司机去哪家医院,便坐在那里,不停地抹着泪。 车子一下子就开走了,快得薇薇来不及和可心说再见。 车子融入城市的车流里,在繁华的街道上穿梭着,驶过一个个闪烁着红绿灯的路口。窗外美丽的街景,像一场华丽的幻灯片般,不停地在眼前晃过。 车子里,女人不停地自责,哭泣道:“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没能照顾好他的身体,没能早点看出他身子的不适。我只知道埋怨他,只顾着自己任性,不但没能为他分担负担,反而加重了他的担子。我不应该让他那么拼命,每天都早出晚归……我真的好恨自己!我恨啊!……” 薇薇静静地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只是心里默默地哭泣。像一只躺在水里的鱼,即使再悲伤,也看不到眼角的泪。 下了车,女人带着薇薇踏进医院,穿过长长的走廊,向病房走去。 薇薇跟着那个女人,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里穿梭着,有些担心,有些害怕,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道:神啊!请保佑他吧!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主治医生从里面出来。医生说,病人刚刚清醒过来了一会儿,现在已经睡着了,你们要去看望的话,记得轻声点。说完,摇头叹息着,黯然离去。 女人轻轻地点头,推开门,带着薇薇走进病房。然后,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静静地看着他,泪水像溪水般,默默地在脸颊流淌。 薇薇从未想过,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会是她的父亲。静静传送着气体的氧气罩下,父亲的脸是那么地清瘦,苍白的脸颊上,带着病态的黄蜡色,像一瓣被岁月蚕食了青春的花朵,那么地憔悴,那么地干枯。脸上再也见不到曾经英姿飒爽的面容,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飘落在泥土里,静静睡去…… 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不满和怨恨,全部都不翼而飞。她静静地看着她的父亲,心里是莫名的悲伤和难过。 “爸!……”薇薇走到床边,在父亲的耳畔轻轻唤道。 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父亲睁开了紧闭的眼皮,转过头,怔怔地望着她,眼眸里淡淡的水雾气弥漫,然后渐渐地汇聚成了泪水,溢出了眼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口。泛泪的眼眶里,写满了深深的慈爱与亏欠,全部化作了泪水和悲伤…… 他的手,轻轻地从女人的手里挣脱了,颤巍巍地移过来,轻轻地拂过她的发梢、她的额头、她的眉毛、她的鼻梁、她的脸颊……似乎要一下子,把她的样子全部铭刻在心里。 薇薇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父亲,突然想哭,心里的难受,在眼眸里化作了悲伤的水雾气,然后汇聚成一颗颗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 父亲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很轻柔,也很温暖。这一幕,让她想起了被尘封在记忆里,那个青岛的冬天: 天气很冷,白皑皑的大雪,像一张巨大的棉被,铺在了寒冬的小镇里。屋檐上、马路上、植被上……到处都铺满了绒白的积雪。放眼望去,整片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像被净化了一样,澄空如洗、一尘不染…… 清早,薇薇哈着白色的水雾气,在母亲的摆弄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起床了。父亲走过来,一把抱起她,一下子把长满胡渣的下巴,埋在她幼嫩的颈脖上。尖尖的胡渣,刺得她又痒又痛,她一边拼命地挣扎,一边咯咯直笑。 早饭过后,薇薇偷偷跑出去,和邻居的小伙伴玩雪、堆雪人、打雪战……小伙伴们坏透了,好多雪球都往她身上砸。冰冷的碎块,滚落进衣襟里,冰寒刺骨,冻得她嚎啕大哭,好不委屈。 父亲从屋子里跑出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脸,一次又一次地擦掉她眼角的泪痕,安慰道:“好啦!不要哭了!都快变成小花猫了!” 薇薇甩开他的手,转过身,不理他,继续哭。 “来!来!来!……看我如何把那群小家伙打得落花流水。”说完,父亲在地上拧起一个雪球,手一甩,一下子砸在了一个小朋友身上。 薇薇顿时不哭了,脸上笑颜逐开,开始拍手叫好…… 突然,“吱”地一道房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薇薇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走进来。老妇人她不认识,小女孩正是朵朵……父亲的小女儿,她同父异母的meimei。 “爸爸!我来看你了!……” 朵朵的声音里带着哭泣的悲腔,她轻轻跑过来,移到薇薇的身旁,用那双瘦小的手,紧紧地握着父亲粗大的手掌,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感到温暖。脸轻轻地磨蹭着父亲的手背,幼稚的脸上,挂满了悲怆的泪花。 “啊!是小朵来啦!……”父亲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一如他刚才疼爱薇薇那样。 “爸爸!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老师说了,好人会有好报的!爸爸对我这么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朵朵含泪地看着父亲,带着哭腔的声音是那么地认真。 那一刻,薇薇看到父亲的眼眶湿润了,他眨动着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女人一下子又哭了,她转过身,紧紧地抱着朵朵,泪水像山涧里流淌的溪水,默默地嘤泣着悲伤。 “嗯!爸一定会好起来的!……”薇薇转过身,泪水忍不住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脸颊,滴落在地板上,拓出一朵朵伤心的水印花。 这时,几个主治医生带着药瓶走进来,说要给病人定时检查,薇薇她们只好全部退出去了…… 走出病房后,薇薇的心里是莫名的悲伤,她一个人去了一趟卫生间,洗手的时候,看着镜子里苍白憔悴的自己,像一朵被吸干了水分的百合花。 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照映着苍白灯光的走道上,女人单薄的身影被拉得好长。她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抱着朵朵,默默地流泪,像被遗弃在秋雨里的两棵梧桐树,默默地淋湿在寒风凄雨里,凄苦、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