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泉笑了一下,答道:“在下的苦衷就是本事不济。” 得意道长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季公子不愿卷入,贫道也不强求。” 说完站了起来,季山泉问道:“道长要管这件事吗?” 得意道长反问道:“不知季公子指的是哪件事?” 季山泉失笑,看来方才应灵和温玉打的那一架露了底,这位得意道长是认准他了。 季山泉说道:“道长请坐,在下有一事请教。” 得意道长坐下,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说道:“我听说,二百多年前,这里有过一次地震。曾有一只狐仙救了很多人,累得现了原形,反被她救的人打死。道长知道这件事吗?” 得意道长问道:“季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道听途说。” 得意道长叹了口气,说道:“确有此事,鄙观的观志中有记载。” 那一年地震,还着了大火,平常娴静文弱的温娘子像变了个人似的,穿梭于火海之中,将被因之人或背或提,或扛或抱,救出数百人之多。 当时得意道长的师祖问心道长在场,觉得事有蹊跷,便悄悄地对温娘子下了一道咒。 问心道长当时以为,温娘子是被什么东西给冲了,却没有想到,温娘子是一只狐仙。 温娘子现了形之后,便有人吵嚷着说是温娘子带来的灾祸。很多有都捡了石头瓦砾,或是木棍杂物来打温娘子。 问心道长一边护着温娘子,一边喝止众人,温娘子的相公卢明志抱着温娘子想跑,但因为温娘子体型太大,卢明志帮着救火,又累得没什么力气了。所以没跑出多远就摔倒了。 众人见他们要跑,便呼喊着围住卢明志和温娘子,无论问心道长如何喝止,最终还是有人向温娘子扔去了一块石头。 有了带头儿的,众人便再无顾忌,或许是因为‘法不责众’的心理,一大群人围着卢明志和温娘子,将他们活活打死了。 问心道长只能把他们的孩子从人堆里抱出来,没命地往山里跑,可跑不到一半路,就累得摔在地上,好在那个孩子机灵,自己跑掉了,后来再没有人见过那个孩子。 过了些日子,大家伙儿都过了劲儿,开始觉得愧疚,又请问心道长做法事,为卢明志和温娘子超度。但问心道长拒绝了,从此以后,再不给县里的人相宅算命,并在安意观立下严律,不准后人擅用术法查探奇异之人,以免步其后尘,多造恶业! 听完了得意道长的叙述,季山泉微微点头,这才说得过去,以温玉五尾妖狐的法力,怎么可能因为救人就累得现了原形。 得意道长看着季山泉问道:“季公子,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季山泉答道:“实不相瞒,方才在前院打架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当年卢明志与温娘子所生的孩子。” 得意道长一惊,问道:“快三百年了,还是个孩子?” 季山泉点了点头。 得意道长沉默片刻,说道:“那一定也是狐仙……季公子,你是想告诉贫道,县里出现的这股煞气,是温娘子的孩子来报仇了?” “不是。”季山泉摇头道:“这是天罚,樵县人恩将仇报,天降灾星,以惩其恶。” 得意道长苦笑了一下,说道:“季公子这样说,未免太过于小瞧贫道了。贫道虽然道法不精,可也知道,若是天罚,岂会等到现在?时隔近三百年,季公子不觉得这个说法儿,太过于牵强了吗?” 季山泉无奈,只能将娃娃的本事解释了一番。 得意道长皱眉道:“如此说来,樵县的人,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季山泉说道:“人在做,天在看,这不是劫数,而是惩处。” 得意道长摇头道:“即使是天罚,你我修道之人,应该济世渡人。” 季山泉失笑道:“济世救人,说得是济难世,渡苦人。樵县之事,实为天意惩处,道长莫非要违逆天意,自取其祸吗?” 得意道长答道:“季公子如此言之凿凿,难道手中握有上天的黄帖吗?” 季山泉沉了脸,所谓上天的黄帖,泛指玉帝或三清的赦令,这种东西,他怎么会有? 得意道长问道:“可否让贫道见一见温娘子的孩子?” 季山泉沉着脸摇头道:“道长还是不要见了。既然道长不信我的话,见与不见也没什么打紧。” “也是。”得意道长站了起来,起手道:“告辞。” 季山泉站起身拱手道:“恕不远送。” 得意道长走后,季山泉回到后宅,看到云凤正在训斥应灵,温玉则一脸窃笑地站在旁边看热闹儿。 见季山泉回来,云凤问道:“什么事?” 季山泉把得意道长的来意说了。 云凤蹙眉道:“他要管?他有这个本事吗?” 季山泉答道:“只会越管越乱。” 云凤问道:“那怎么办?” 季山泉想了一下,答道:“赶紧去采买些吃食,恐怕用不了几日,就买不到了。” 云凤恍然,一旦乱起,搞不好会闭市!连忙起身说道:“怜玉,跟我走。” 应灵嚷道:“我要吃牛rou!” “吃什么吃!”云凤头也不回地斥道:“罚你三天不许吃rou!” 应灵唬着脸瞪向温玉,温玉收了笑意,将面人儿揣进口袋里,同样瞪着应灵。 季山泉斥道:“再敢打架,我把你们的法力都封起来!” “哼!”应灵和温玉同时冲对方哼了一声,然后各自走开了。 得意道长离开季山泉的宅子之后,走在街上,心里七上八下。他害怕季山泉说得是真的,至少季家前院儿的惨状不是骗人的。能把院子毁成那个样子,肯定不简单,至少武力超凡。难怪当时听到丫鬟说‘再打我就要动手’这样的话。看来这一家子都不是凡人。 可问题是,真的是天罚吗?季公子这一家人,又是什么人呢?怎么和温娘子的孩子搅到一起去的呢? 或者,他们这一家子都是狐仙?而县里这些事儿,会不会都是他们这一家子弄出来的?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到煞气的源头去看看。 一开始得意道长没多想,但与季山泉谈过之后,得意道长猛然想起,当年第一个向温娘子扔石头的,就是李家的先人。而这一次煞气的源头出自李家,会不会是因果循环? 季公子说‘天降灾星’,难道李家新生的婴儿是灾星?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化解,只要让这个灾星远离家宅,远离樵县就可以了。 得意道长没有先去李家,因为李家人比较‘浑’。当年李家的先人不但先动手打温娘子,还带着人追打问心道长,若不是问心道长平日里声望较高,而温娘子的孩子又逃跑了,说不定当时连问心道长都得被李家的先人打死! 所以得意道长先回了一趟安意观,然后去了西老爷家。 得意道长没有说自己去过季家,只说找到了煞气的源头,而且是因为天降灾星。 听说源头在李家,西老爷也是皱眉。李家平日里有些跋扈,不太好相处,而这个‘天降灾星’,指的必然是新生的婴儿。 西老爷问道:“道长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得意道长答道:“既然是天降灾星,只要将灾星处理掉,厄运便能得以化解。” 西老爷沉默着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儿。 李家三代单传,好容易生了个男婴,让李家处理掉?怎么个处理法儿?是送人还是掐死?谁去跟李家说? 见西老爷这副样子,得意道长从怀里掏出观志,翻到记载温娘子的那一页,递向西老爷,说道:“西老爷,你看看这个。” 西老爷放下茶碗,接过观志,才看了一半儿,便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得意道长问道:“真有狐仙?” 得意道长说道:“这个不打紧,西老爷先把它看完。” 西老爷仔细地将后面的记载看完,额头上渗出了冷汗,问道:“道长让我看这个,难道说,这天降灾星,是对樵县人恩将仇报的惩罚?” 得意道长郑重点头,说道:“还有一件事,上面没有记载,当初第一个向温娘子扔石头的人,就是李家的先人。不但打死了温娘子夫妇,还追杀他们的孩子,连我师祖都险些被打死。” 西老爷心里哆嗦了,三百年前,樵县并不大,也没有多少人,温娘子救了数百人,那几乎是全县的老少。换句话说,是几乎现在所有樵县人的祖先。 恩将仇报,天降灾星,难怪全县人都逃不了! 得意道长说道:“天降灾星这件事,贫道还做不得准,但煞气的源头的确是在李家。贫道想请西老爷出面,邀集县中有名望的富户,陪贫道一同去李家,至少先查看一下煞气的成因。” 西老爷琢磨了半晌,说道:“好,我出面去邀请诸人,这本观志我先拿着。” 得意道长微一皱眉,说道:“三百年的事了,还是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