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班头儿带着人,将何大宝的尸首拉回了衙门。刚到门口,值门的衙差就慌着说道:“陈头儿,大人遇袭了,你快去看看!” 陈班头儿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衙差答道:“也不知那个何小宝是怎么进来的,跑到大人书记,要刺杀大人!” 陈班头儿连忙向后衙跑去。 季山泉问值门的衙差:“请问这位官差大哥,何小宝现在哪里?” 衙差答道:“被大人给掐死了,尸首丢在院子里。” 季山泉微一皱眉,这位大人下手也够狠的! 季山泉说道:“麻烦官差大哥带我去看看何小宝的尸首。” 衙差摇头道:“季公子,你请回吧,我家大人说了,何小宝是诬告,没你们的事儿了,大人自会处置。” “嗯……”季山泉刚要开口,衙差又说道:“季公子,你请回吧,我家大人受了惊吓,特意叮嘱,说不见季公子了。” “好吧。”季山泉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陈班头来到后衙,看到曹大人脸色灰白,心想这回是吓得不轻。 不等陈班头开口,曹大人问道:“尸首拉回来了?” 陈班头答道:“是,拉回来了,不过……尸首不知因何,被捣得稀烂,已经无法辨认了。” 曹大人说道:“既然无法辨认,也就不能做为证据,为何还要拉回来?” 陈班头答道:“小的也说不拉回来了,可季道长说,不能让何大宝暴尸荒野,还说要让何天祥给何大宝重新入殓。” 曹大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先下去吧。” 陈班头儿问道:“大人,尸首怎么办?要是这么放着……” “下去。”曹大人眼色冰冷。 陈班头儿蓦然间觉得后背发凉,连忙退了出去。 季山泉回到了客栈,把事情说了。 云凤叹了口气,说道:“真是狗官!肯定是觉得咱们得罪不起,趁你去挖尸首的时候,把宋小宝杀了,然后谎说是何小宝行刺他。” 季山泉点了点头,回来的路上他也琢磨明白了,何小宝不过是个下人,状告何天祥应该也是受肯达指使,他哪会有胆子行刺。 云凤又问道:“官差到店里来闹腾了一通,怎么个说法儿呀?” 季山泉答道:“说是会给个说法儿,等两天吧,看那位大人如何安排。” 三天后,衙门贴出告示,何氏庄园下人,肯达。谋害庄主何大宝,指使小厮何小宝诬告皮货商人何天祥,因事败露,而行刺曹大人,依律,判斩立决! 听到风传,何天祥赶紧跑到客栈去告诉季山泉。 云凤失笑道:“这回倒省事儿了,曹大人替咱们把事情办了。” 季山泉没有说话,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吃过了午饭,季山出门儿,来到府衙,找陈班头儿,详细打听了一下情况。 陈班头儿告诉季山泉,本来没那个肯达什么事儿,可那老小子非得说何大宝有遗腹子,随便扯出来个大肚子女人就说是何大宝的,曹大人这才把他给办了。 至于何大宝的尸首为什么会被人捣烂,又是被谁捣烂的。陈班头说曹大人对这事儿不感兴趣,连问都没问。 陈班头儿说道:“正好季道长你来了,把何大宝的尸首领回去吧,你不是说要给他重新入殓吗?都放臭了!” 曹大人这个事儿办的,在季山泉看来,极其合乎为官的情理,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季山泉到棺材店请了帮工,到衙门领了尸首,重新入殓了。然后何天祥选地,雇抬着去下葬。 等一切都办好后,季山泉站在何大宝的坟前,掏出招魂符晃着。 季山泉一方面是想问问何大宝,知不知道是谁将他的尸首捣烂,另一方面是怕尸首被捣烂,何大宝生出怨气,他得见一见,确认一下,也免得再横生枝节。 念了咒,等了一会儿,何大宝没来。 季山泉心里咯噔一下,何大宝亲口说的,当地的阳间审司官不发他去黄泉路,定他做孤魂野鬼,偿还恶债。怎么会招不来? 季山泉到店里找何天祥,问何大宝的生辰八字。 何天祥答道:“不知道,我问过,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就把收留他的那天,当成他的生辰。” 季山泉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季山泉越发地觉得事情不对劲儿。 又一日,长街之上人头攒动,大家都跑来看‘杀头’。 官差用囚车拉着肯达,站着锣往刑场走,围观的人纷纷指手画脚,窃窃私语,好像他们对肯达很了解似的。 到了刑场,并没有看到曹大人,监斩的是个四十来岁,书生模样的人,看样子像是府衙里的执事。 肯达耷拉着脑袋,五花大绑着被推上了木台。 季山泉挤在人群里,看着肯达,心里又觉得不对劲儿。像肯达这种可以施术借运的人,怎么如此轻易的就被拉出来斩首?而且即使他法力低微,没有办法,也不应该是这种表现,至少也得挺胸抬头,发发傲气吧? 午时三刻,执事批了红,将令签掷向场中,大声说道:“时辰已到!验明正身,开刀问斩!” ‘红差’端起大碗,喝下一碗酒,留一口喷在鬼头刀上,而后将肯达按在木敦子上,举刀砍下! 刀落之前,季山泉看到一个老鬼从肯达的身子里出来,倏然不见了。 人头滚落,腔子里却没有喷出鲜血,颜色反倒有些发污,这分明是具尸首! 季山泉后悔没有带云凤来,不过转念又想,事先没有想到,等看到那个老鬼时才醒悟过来,即使云凰在这里,也是追不上的。 季山泉回了客栈,原本店铺弄好以后,何天祥给他们置办了别院,但云凤不去。云凤说不去,何天祥就再也不提了。其实大家心照不宣,何天祥的家宅已经着过两次火了,云凤可以帮钱,但不能帮命。 说了砍头的事儿,云凤嘟了嘟嘴,说道:“早知道,我就跟你一道去了。” 季山泉说道:“不怨你,砍头也没什么好看的,事先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即使是一道去了,云凰也追不上那只鬼。” 怜玉说道:“少主,代州也在庄主管辖范围之内,不如我去找找当地的审司,查问一下?” 季山泉摇头道:“不用。” 云凤向怜玉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云凤知道,因为偷婴儿的事,季山泉心里不舒服,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就是玉罗香。 季山泉说道:“夜里我去刑场,肯达判的是‘弃市’,要在刑场晾三天,我去招他的魂。” 怜玉张了下嘴,又闭上,看向云凤。 云凤说道:“咱们一起去。” 二更过后,三人出了客栈,避开巡夜的官兵,来到了刑场,却没有看到肯达的尸首。 季山泉叹了口气,判了‘弃市’,不晾够三天,亲属是不能收尸的,更何况肯达一直跟着何大宝,根本就不会有亲属。 尸首不见了,必然是衙门收走了。衙门为什么要收走?那就只能去问曹大人了。 三人又来到府衙,绕到后衙墙外,云凤轻声说道:“应灵,上去看看。” 应灵嗖的蹿上墙头,片刻后跳回云凤肩上,说道:“没人。” 三人越过高墙,隐在暗影里。 云凤又说道:“应灵,去找找曹大人在哪间房。” 应灵答道:“我又不认识他。” 云凤轻声斥道:“用得着认识吗?坐着喝茶,或者躺着睡觉的不就是了?” 季山泉说道:“不用了,在书房。” 书案上,点着一盏昏暗的灯,照得曹大人的脸色更加地灰暗。见三人进来,曹大人说道:“你们总算来了,我恭候多时了。” 季山泉皱眉道:“你居然占了曹大人的rou身?” 何大宝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是啊。季道长,你没有想到吧?” 季山泉单手掐诀,何大宝说道:“我知道如何化解借运之法。” 季山泉看着他,问道:“如何化解?” 何大宝笑了,说道:“就这么告诉你?然后让你把我收了?灭了?” 季山泉说道:“你受罚做孤魂野鬼,却杀人害命,你罪不容恕!” “季道长。”何大宝向前倾着身子,烛光下,脸色微有些发青:“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 季山泉微一皱眉,怜玉斥道:“放肆!敢这么跟我家少主说话,我叫你永不超生!” “我信!”何大宝看着怜玉,说道:“狐仙,你可以将我打得灰飞烟灭,但何天祥也得给我陪葬!” 季山泉问道:“你待如何?” “不如何。”何大宝露出阴森地笑意,说道:“我就想问问,我是怎么死的?” 季山泉答道:“我封住了何天祥的命魂,你被旺运之力反噬,损毁了命力。” 何大宝问道:“我该死吗?” 怜玉恼道:“你当然该死!” “我怎么就该死!”何大宝双手同时一拍桌面,瞪着怜玉问道:“我是杀人了?还是劫财了?我不过就是借了何天祥的运势,我怎么就该死?” 而后又瞪着季山泉,大声说道:“你是仙家子弟,你不求化解之法,只是将何天祥的命魂封起来,从而害我惨死,你现在还有脸来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