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没有丢,古将军很高兴,特意命余发犒劳季山泉。 季山泉心中有愧,却又无能为力,只对余发说道:“将军谬赞,愧不敢当。我并没有察觉到怪异气息,想必不是异类作乱,有将军守护安宁,也用不到我了,我在代州还有事情未能了结,就此告辞。” 余发本想挽留,但以往的婴儿一出生就丢了,这回却没有丢,余发也觉得不是妖怪干的,再加上季山泉说了还有别的事,所以余发回报了古将军,送季山泉离开了。 回代州的路上,与云凤和怜玉会合。 看到他一脸的沉闷,云凤问道:“出什么事了?” 季山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行至黄昏,投宿客栈,云凤才又问道:“到底怎么了?” 季山泉把事情说了一遍。 “哦。”云凤答应一声,便再没了话。 季山泉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想?” 云凤眨了眨眼睛,答道:“不怎么想,以大局为重嘛,这事儿咱们又管不了,何必心烦呢?” 季山泉皱眉,云凤装模作样地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说道:“困了,早点儿睡吧。” 怜玉赶紧给云凤铺床,然后退了出去。 夜深了,季山泉一个人坐在桌边生闷气,说不过玉罗香也就罢了,云凤竟然也不关心!云凤不是一向豪侠仗义吗?这回怎么三缄其口了? 云凰坐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师兄,你别生凤儿的气,凤儿是这样的,跟外人一向是讲理的,但牵扯到自家人,她就不怎么讲理了。玉罗香毕竟是你jiejie,而且你也说了,狐族势大,咱们自己管不了,要是联络道门各家,恐怕会引发道妖之战,不论结果如何,死伤总是难免。况且你夹在中间,不也左右为难吗?” 季山泉皱眉恼道:“她怎么能杀害婴儿!” 云凰叹了口气,轻声轻慰道:“jiejie坐镇琼玉山,千百年如一日,从不曾扰民乱世,这回这样做,恐怕是事出有因,情非得已。你也不要钻牛角尖儿,当初为了救绍雪,你不是也炼化了一缕残魂吗?” 季山泉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说我这样……算不算畏敌怯战,同流合污?” 云凰哑然失笑道:“你想得也太多了。你既不是天下之主,更非三界之尊,浮世过客,沧海一粟。能尽力的事自当尽力,可无能为力的事,又何苦为难自己。” 季山泉沉默着。 云凰又劝道:“放宽心吧,其实无非因为玉罗香是你jiejie,所以你才想不开,心里觉得可以跟她闹一闹。想想袁天纲布的绝煞升龙局,你不是同样无能为力吗?” 季山泉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睡觉。” 不日回到代州,来到皮货店门口,看到皮货店竟然烧成了白地! 何天祥哭着在灰堆里翻找,怀里抱着烧掉半截的皮子。 云凤失笑道:“还真是倒霉呀,我就不信了!” 随后拍了拍背包,说道:“应灵,再回去给我拿一千两银子来。” “嗯。”应灵答应一声,嗖的消失了。 季山泉唤道:“何掌柜。” 何天祥回过头,满脸的脏,留着两道泪痕。看到季山泉,何天祥直接跪在了灰堆里,哭道:“东家!我对不起你呀……” 季山泉说道:“没什么,烧了就当是旺财了,再开一间就是了。” 何天祥愣住,不但何天祥愣住,周围看热闹儿的人也都愣住了。何开祥要了十年的饭,如今却碰到这样一位金主,这是什么命数? 何大宝站在人群中看着季山泉,他也是来看热闹儿的,想着季山泉回来后,不定得怎么懊恼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番光景。 何大宝悻悻地回到了家中,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回了后宅。 进了别院儿,到了房前,听到屋里嘻笑yin|乐之声嗓耳,何大宝皱着眉头推开了门,斥道:“都出去!” 两名女子连忙抓起衣物跑了出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坐了起来,一边穿裤子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在哪儿受了气,拿姑娘们撒气?” “师父。”何大宝背着身坐在桌边,问道:“你不是说,何天祥翻不起身吗?” 这位‘师父’,是何大宝当年要饭时遇到的。师父叫‘肯达’,南疆人,说是来自一个叫‘万象’的地方。 何大宝遇到肯达时,肯达快要死了,身上烂得几乎没有好地方。何大宝可怜他,要来饭就分一半儿给他吃。 过了小半年,肯达竟然好了,说要报答何大宝,指引他到何天祥的皮货店去要饭,果然何大宝被收留,做了小伙计。 干了三年,何大宝长到十五岁,心也大了。这三年何大宝养活着肯达,供着他吃喝嫖赌,可他一个小伙计,微薄的一丁点儿月钱,哪够肯达挥霍。 有一天,肯达问何大宝:“想当大财主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通常都是‘想’,但何大宝却是个例外,他回答说:“不想。” 肯达愣了半晌,问道:“为什么?” 何大宝回答说:“人的命,天注定,我没有当财主的命,当不上,所以就不想。” 肯达乐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想得倒还挺多。 肯达说道:“只要你愿意,我能让你当上财主,但是有条件。” 何大宝双眼一亮,说道:“师父,你要是能让我当上财主,我肯定养着你。” 肯达摆手道:“不是这个事儿,你养着我是应该的,我说的是另外的条件。” 何大宝说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肯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先别急着答应,你最好先听听条件是什么。” 条件有两个,第一个,是不能再可怜任何人。这个条件何大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要饭的时候,很少有人可怜他,即使是给他饭的人,他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不屑。 第二个条件,是不能碰女人。这个条件,何大宝犹豫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不让他碰女人,那他如何泄欲? 肯达告诉他,可以碰男人。 何大宝纠结了好几天,最终还是答应了。因为没有钱,也一样碰不着女人。 两年后,何大宝被赶出了皮货店。何大宝质问肯达,说不是当财主吗?怎么连活计都丢了? 肯达笑而不语。 没几天,何天祥就遭了难,而何大宝却在下河掏鱼时,意外地掏到了一个罐子,里面装满了银锭。 何大宝发了,何天祥更倒霉了,家也被一把火烧了。 在何天祥家被烧的十天后,何大宝跟人赌输赢,赢了几百两银子,还有现在这座宅子。 何大宝有点儿品出味儿来了,肯达应该是帮他借了何天祥的运气。可是何天祥什么都没有了,以后怎么办? 肯达告诉他:“不用担心,只要何天祥不死不翻身,你的好运气就会一直有。” 十年,何天祥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却死不了。一方面是因为心气儿还在,何天祥觉得自己没作过恶,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另一方面,肯达在暗中会时不时地帮一帮何天祥。 这十年里,何大宝隔三差五有好运气,成了代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贵人。 直到季山泉的出现,何大宝预感到,这件事要生出变化了。 肯达穿好了衣服下了地,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问道:“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我又不是神仙,你这样说得不清不楚的,我怎么回答你?” 何大宝答道:“那个姓季的,看到店铺被烧了,半分懊恼都没有,说再开一间就是了,师父你说,这是什么人?” 肯达嗤笑道:“什么人?有钱人呗。你就为这个生气?还搅了我的好事儿。” 何大宝沉着脸说道:“有这样的有钱人托着,那何天祥不就翻身了吗?” 肯达呵呵一笑,说道:“翻身哪会那么容易,你放心吧,有人帮何天祥才好,你的运势会更红火。” 何大宝依然沉着脸,说道:“我心里不踏实。” 肯达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你去找那个姓季的,跟他赌一场,把他的钱都赢干净,不就没事儿了吗?” 何大宝琢磨了一会儿,看着肯达问道:“能成吗?他能跟我赌吗?” 肯达搓着下巴沉吟不语。 何大宝说道:“我倒是觉得,应该想办法拉他跟我合伙儿,跟我合了伙儿,他就不会帮何天祥了。” 肯达眯着眼睛又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先试一试,找他约一场赌局,看他应不应。” 何大宝不耐烦地说道:“他刚烧了铺子,肯定不会应的。” “你怎么知道他肯定不会应?”肯达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人,你是看不透的。我让你去,你就去。” 季山泉和云凤又住回了客栈,客栈老板很同情季山泉,宽慰道:“季道长,别放在心上,主当是破财免灾了。” 季山泉微笑道:“多谢掌柜的,我没事儿,这不算什么。” “季公子。”何大宝走了进来,拱手笑道:“听说你的店铺出了意外,我特意来看望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