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人在桃县住了一宿,第二天过午才回到并州城,离着远远的,就看到府衙门口站着军兵。 纪大人一愣,到了近前下马,问道:“我是并州刺吏纪大人,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军兵不认识纪大人,而且纪大人也没穿官服,便答道:“大人稍候,待我通传古将军。” 纪大人一皱眉,抬腿就要进门,两名军兵同时倒下长枪,交叉着拦住他。纪大人怒道:“这是本官的府衙!” 军后说道:“大人恕罪,我等不认识大人,已经说了为大人通传,请大人稍候。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纪大人退下台阶,知道自己没穿官服,在这帮土匪一样的军兵面前不能耍威风,否则他们真敢杀人,反正不知者不罪。捅死他,这两人顶多打二十军棍,罚做苦役而已。 一会儿工夫,军兵出来说道:“纪大人,古将军请你进去。” 纪大人极为恼火,在自己的府衙,自己倒像个外人一样,这个姓古的,平时跟他就不对付,这回不知又来找什么茬儿,难道是戚家敲登闻鼓的事? 进了门,绕过影壁,惊见院中整齐地摆着四排尸首,都用白布盖着。而古将军,让人把椅子摆到了厅房门口的回廊下,坐在上面,翘着腿喝茶。 看到纪大人进来,古将军用下巴向那些尸首指了指,说道:“都是你府衙里的人,看看吧。” 纪大人怒视着他,问道:“你杀的?” 古将军嗤笑了一声,说道:“我又不是戚云娘,你还想给我来那套屈打成招的手段吗?自己看看吧,来呀,帮纪大人把白布掀开。” “是!”二十几个官兵一同答应,一人扯一块白布,将白布都掀开,露出尸首。 看到尸首的那一刻,纪大人后脖梗子发凉! 这些尸首,有的脑袋碎了,有的脖子断了,有的手脚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古将军放下茶碗,站了起来,说道:“你这帮衙役,死的时候什么样儿,现在就是什么样儿。本将只是让兄弟们把这些尸首抬到一起而已。” 古将军顿了一下,看向纪大人,接着说道:“后院儿养的鸡和狗也都死了,纪大人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纪大人,你可是缺了大德了!这可真叫‘杀得鸡犬不留’啊!还好你不在府衙,要不然,你也得跟他们一样躺在那儿了。” 纪大人已经没心情跟古将军计较了,心里慌得已经不知所以。狐仙不是说给他七天的时间吗?怎么才一天,就大开杀戒了呢? 古将军满脸笑意地看着纪大人失魂落魄的样子,说道:“纪大人,为了看小娘子的身子,弄成现在这般光景,你有没有后悔呀?” “你混帐!”纪大人怒视着古将军。 古将军抬起手在两人之间比了比,笑着说道:“咱们俩,有一个混帐的。” 说完,古将军回头说道:“道长,请出来说话。” 济风道长就声从厅房里走了出来。 纪大人愕然看着济风道长,说道:“你不是奈何不得戚云娘吗?” 济风道长起手答道:“贫道只是来作个见证而已。” 纪大人皱眉道:“什么意思?” 古将军又说道:“来呀,把冤主带上来。” 纪大人猝然一惊,冤主?哪个冤主?戚云娘? 所幸带上来的是戚家夫妇,还有断了双臂的。 纪大人铁青着脸看着古将军,说道:“古将军,你这是何意,是想越俎代庖吗?” 古将军冷哼一声,说道:“别他娘的跟老子打官腔儿,老子已经请济风道长烧了黄符,告知戚家姑娘,今夜子时,就在你的大堂上审你!消了戚姑娘的怨气,还并州城安宁!” 纪大人脸上变色,不等说话,一名军兵跑过来,单膝跪道:“禀将军,王有财已经抓来,关在班房里,还有当天羞辱过戚姑娘的人皆已抓来,共计四十七人。” “好!”古将军令道:“传令下去,将府衙十丈之内给本将牢牢围住!生人勿近!” 季山泉和云凤两人,带着怜玉来到了玉罗山庄。 见到玉罗香,怜玉连忙跪下,叩伏在地,说道:“奴婢万死!” 玉罗香淡淡一笑,说道:“一死足矣,谁能万死?” 季山泉起手道:“庄主,贫道……” “道长。”玉罗香打断季山泉,说道:“这是我玉罗山庄的家事。况且……妖怪驱鬼害人,其罪当诛,你身为道门弟子,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吧?” 怜玉抬起头惊道:“庄主……” “住口!”玉罗香斥道:“你还有脸说话?” 怜玉咬紧了嘴唇,低下头轻声抽泣。 季山泉叹了口气,说道:“怜玉姑娘的本意是好的,戚云娘饮恨黄泉,怜玉姑娘也是为了替她出这口怨气。” “是吗?”玉罗香问道:“怜玉,戚云娘原本有怨气吗?” 怜玉迟疑了一下,轻声答道:“没有。” 玉罗香斥道:“原本一个已经认命的人,来世能得福报,却生生被你祸害成了杀人的厉鬼!你还不该死吗?” 季山泉一愣,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玉罗香接着说道:“世事多舛,命途崎岖,各人皆有各人的缘法。怜玉,你自己说,你本心是想替戚云娘申冤,还是要出你自己心中的恶气?” 云凤说道:“正因世事多舛,才要有人行侠仗义。正因命途崎岖,才要有神佛慈航普渡。怜玉虽然处事cao切,但毕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狗官和那些恶人,心存yin|邪之念,欺辱良家弱质,放任不管,不知还要祸害多少好人家。” 怜玉接口说道:“庄主明鉴,奴婢一心只想替戚云娘申冤,绝无私愤私怨。奴婢此心,可昭日月!” 玉罗香沉默了半晌,说道:“好,念你初犯,又有道门高士为你求情,我不杀你。” 怜玉明显松了口气,叩头道:“谢庄主饶奴婢性命。” 玉罗香唤道:“来人。” 两名壮硕男子应声从楼下走上来,一同躬身道:“庄主。” 玉罗香说道:“三尾灵狐怜玉,违我号令,私纵私妄,夺人福祉,驱鬼行凶,罚,于祭天台打一百鞭……” 云凤愕然道:“一百鞭!那还不打成rou泥了?” 玉罗香看着云凤,冷冷地说道:“我敬你道门,已经恕了她剥皮抽筋的反逆之罪,难道你还想让此事不了了之吗?那我这个庄主还要不要做?” 云凤面露尴尬,说道:“我随口一说,无意干涉。” 怜玉说道:“谢庄主。” 玉罗香又说道:“四尾灵狐脂玉,私纵私妄,罚,与怜玉同罪,祭天台打一百鞭。” 云凤暗暗吃惊,一直以为自己挺狠的,可跟玉罗香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活菩萨…… 更让云凤吃惊的还在后面。 祭天台上,脂玉与怜玉分别被绑在一根铁柱子上,将后背的衣服撕开。然后两名壮汉手执一丈长,三指粗细,亮着红光的鞭子抽打两人。 每一声脆响,两人雪白的后背上便会血rou翻起! 脂玉咬着牙,闷声不响,额头上满是冷汗。 怜玉则是放声惨叫,叫得云凤心都揪在了一起。 五十鞭过后,脂玉晕了过去,怜玉现了原形,是一只通体雪白,半人大的狐狸,后背上的毛被血染得鲜红。 给脂玉行刑的人还在舞动着鞭子抽打,而给怜玉行刑的人停了手。 一名全身素白的老者,走到怜玉身边,掰开怜玉的嘴,将一颗药丸塞了进去,然后又用法力使怜玉醒过来。 直到怜玉化回人形,行刑的人才又开始挥鞭抽打,而怜玉已经没有力气惨叫了。 云凤轻声说道:“这也太狠了吧?” 季山泉答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听师父说过,畜生道中,狐族的规矩最严,也正因如此,狐族害人者最少,修得正果者最多。” 行刑完毕,两人被解开,然后就没人管了。 云凤恼道:“就扔这儿不管了?还真不是人呐!” 没人理她,所有观刑的狐族都散去了。 云凤气哼哼地说道:“我去扶脂玉,你去抱你的丫头,送她们回房。” 季山泉拉住她说道:“不要干涉人家的家事。” 云凤恼道:“不是都打完了吗?处完了刑还不算完?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跟你翻脸!” 季山泉叹了口气,走到怜玉身边,看着她满背的血污,这要是抱,就得避开后背,可要是避开后背……往哪儿下手? 季山泉皱眉道:“云凰,你来吧,我没法儿抱。” 云凰答道:“没法儿抱就背着,我得帮凤儿扶着脂玉。” 季山泉又叹了口气,扒着怜玉的肩头将她扶起来。 怜玉虚弱地说道:“少主,不用管我,别弄脏了你的手和衣物,我在这里睡一宿就能恢复力气了。” 季山泉皱眉道:“说得什么话,手和衣物可以洗,你这么重的伤,怎么能睡在这里。” 怜玉扁嘴哭道:“少主,你以前也这样维护奴婢……奴婢好想你呀……” 季山泉皱眉道:“我不是你的少主,你别这么叫,来吧,我背你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