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泉答道:“我乃藏龙山飞云观,了尘真人座下弟子,季山泉。” 下人皱着眉头使劲记了一会儿,说道:“道爷,你老再说一遍。” 季山泉说道:“你就说有个道士看出你家有事儿了。” “好嘞,你老稍候。”下人跑进去回禀了。 一会儿工夫,下人跑出来,向季山泉躬身道:“道爷,我们家老爷请你进去。” 季山泉跟着下人穿廊过院,到了厅房。 齐老爷等在门口,四十来岁年纪,生得富态,满面红光。看到季山泉,齐老爷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笑着拱手道:“这位道长,未请教?” 季山泉起手道:“贫道季山泉,师从飞云观了尘真人,奉师命入世修炼。” “久仰。”齐老爷客气了一句。 天下道观多如牛毛,名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真本事。 齐老爷说道:“季道长,我儿昨夜惊了梦,今天起来后便行止怪异,恕在下不恭,还请道长先行移步,稍候再为道长奉茶。” 季山泉应道:“齐老爷请。” 来到后宅,进到齐大少房中。看到齐大少坐在床上,双腿并拢,双手叠放在腿面上。 齐大少长相不错,相貌堂堂,身形魁梧,只是左脸肿了一大片,应该是被昨天那位姑娘打的。 见齐老爷带着季山泉进来,齐大少冷冷地说道:“我要的人呢?带个道士进来干什么?” 声音没什么奇怪,但语气却像个老妇人。 齐老爷看着季山泉。 季山泉问道:“齐老爷,贵公子要什么人?” 齐老爷神色有些尴尬,答道:“在下也不知道,他在胡说而已。” 季山泉点了点头,说道:“齐老爷,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天比武招亲的事,大半城的人都知道。今天早上,冯班头已经死了。既然齐老爷不想对贫道说实话,那贵公子的事,恕贫道无能为力。” 齐老爷的脸色极为尴尬,正要说话,门外有人说道:“老爷,如意观如意道长来了。” 齐老爷立刻丢下季山泉出门去了。 齐大少看着季山泉问道:“道长,你要帮他们对付我吗?” 季山泉低声答道:“我和我师妹本来要去救那位姑娘,只是不知道关在什么地方。我劝你不要再杀人,否则,我一定会插手。” 齐大少上下打量季山泉,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去救出青柳,她被关在衙门班房儿。” 季山泉还没有回话,门推开,齐老爷引着一名道士进来。 这名道士,就是早上在冯班头家门口看见的那一位。 如意道长看了季山泉一眼,起手略一点头,招呼道:“见过同修。” 季山泉起手还礼,微笑着应道:“见过如意道长。” 如意道长再不理季山泉,看着齐大少,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斥道:“大胆孽障!竟敢挤占活人rou身,速速离去,免得灰飞烟灭!” 齐大少看着如意道长,不语不动。 如意道长掏出一张符,季山泉瞄了一眼,是张驱阴符。 季山泉微一皱眉,知道用驱阴符,而不是驱秽符,证明这位如意道长是有点儿道行的。想起早上听他在冯班头门前说‘大凶’,此时想来,他不是故弄玄虚,这‘大凶’指的应该是上身了齐大少的鬼。 季山泉说道:“如意道长,是否应该先问缘由,再行处置?” 齐老爷不悦道:“季道长,家中有事,恕不款待了。来人,送季道长出去,奉给季道长十两香火钱。” 季山泉一笑,起手道:“告辞。” 如意道长头也不回地说道:“身为修道之人,应该懂得只管鬼事,不问人情。”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应道:“受教了。” 季山泉离开后,如意道长举着驱阴符向齐大少走去,嘴里还念着咒语。 齐大少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走到近前,才突然站起来,一巴掌扇过去,将如意道长打得转了个圈儿,左脸瞬间肿了起来。 如意道长被打得两眼发花,眨巴了半天才缓过来,怒道:“放肆!” 如意道长大意了,平常遇到的邪秽,一见着他就吓得逃跑,就算不逃跑,也吓得不敢动弹。可今天这个,明显是根本不怕他。 如意道长伸手入怀,取出一把半尺长的桃木剑,丢向齐大少。 桃木剑瞬间红光四射,齐大少一惊,待要躲避已是不及,桃木剑正戳在齐大少胸口上! “啊!”惨叫声中,一个虚影从齐大少身上飘了出去,隐没在墙的另一边。 齐大少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哼!”如意道长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不自量力。” 季山泉听到这声惨叫,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大步向外走去。如意道长不简单,这么快就驱走了那只鬼,那位青柳恐怕要遭殃了! 季山泉赶到衙门口,直接问守门的衙差:“你们昨天抓的那位姑娘在哪儿?” 衙差一瞪眼,但是看季山泉穿着道袍,而冯班头又刚死,便压了压火气,冷淡地说道:“道长,这是衙门。” 季山泉说道:“你们冯班头家里出了事,我刚从齐家来,如意道长把上了齐大少爷身的鬼驱走了,那只鬼很可能会回来找那位姑娘,你们如果不想再出事,就不要难为那位姑娘!” 两名衙差都是脸色煞白,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嘴硬道:“道长,莫要危言耸听。” 季山泉说道:“鬼神之事,可不信,不可不敬。那位姑娘无非是打伤了齐家大少爷,并没有犯什么大案子,就算没有鬼神之事,你们看在她是个年轻的姑娘,给自己积点儿阴德也没坏处。” 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说道:“道长,请随我来。” 衙差带着季山泉来到班房儿,一进门,看到昨天那位姑娘戴着镣铐坐在桌边,另一边坐着一名衙差,看服饰应该也是个班头儿。 带季山泉来的衙差说道:“牛班头儿,这位道长有话说。” 听到‘道长’二字,那位姑娘用眼角扫了一下,随即转过脸看着季山泉,脸上浮起诧异之色。 牛班头儿站了起来,抱拳道:“这位道长,未请教?” 季山泉起手道:“贫道季山泉,师从飞云观了尘真人。牛班头儿,可否借一步说话?” 牛班头迟疑了一下,对衙差说道:“看着她。” 而后对季山泉说道:“季道长,请随我来。” 说完当先向另一个房间走去,季山泉看了一眼那位姑娘,见她虽然戴着镣铐,却并没有受什么苦。 姑娘见季山泉看她,连忙扭回脸低下了头。 跟着牛班头到了另一间房里,牛班头关上门,说道:“道长请坐,有什么话就说吧。” 季山泉把齐家的事说了一遍,而后问道:“牛班头,跟这位姑娘一起的人关在哪里?” 牛班头摇了摇头,答道:“她只有一个人,我刚才就是在问她有没有同伴。” “一个人?”季山泉愕然道:“她一个人搭台子比武招亲?” 牛班头笑了笑,说道:“道长也觉得奇怪吧?反正听兄弟们说,抓她的时候,她就一个人,齐家的人也说没有旁人。” 牛班头顿了一下,看着季山泉问道:“季道长,恕我莽撞,齐大少爷,当真鬼上身了?” 季山泉答道:“班头若是不信,可差人去问如意道长。” 牛班头沉默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说道:“道长,你是方外之人,有些事可能不太明白。我们与这位姑娘无仇无怨,而且她比武招亲,上台者死伤自担。只不过,这齐家,连我们家大人都要礼让三分。” 季山泉微笑着说道:“牛班头儿,或许俗世的事我不懂,但阴阳两界的事我很清楚。人活着是不会知道死后之事的,所以很多人不害怕。因为不害怕,便胡作非为,逞一时之快。却哪里知道,身后的报应,要严苛十倍乃至百倍。” 牛班头再次沉默了半晌,问道:“季道长的意思,是让我放了这位越姑娘?” 季山泉笑道:“怎么是我的意思?牛班头刚才说了,比武招亲,上台者死伤自担。更何况,这位越姑娘并没有打死人。” 牛班头想了想,说道:“这事儿我得去问我家大人……季道长,有个事儿我得先问明白,都说邪秽不敢接近衙门,是这样吗?” 季山泉答道:“这话没错,但是以偏概全。衙门能镇住邪秽,那是因为邪秽不想灰飞烟灭,不愿意拼命。一旦邪秽想拼命,别说是衙门,皇宫也镇不住。” 牛班头点头,又说道:“我再多一句嘴,季道长,你为何要保这位越姑娘?” 季山泉答道:“受人……嗯,确切的说,是受鬼所托。” 牛班头皱眉道:“季道长,你们修道之人,不是应该驱鬼降魔的吗?” 季山泉微笑着答道:“人有人情,鬼有鬼情,无论阳间还是地府,都要讲个情分。鬼没有惹人,而人偏要去惹鬼,那能算是鬼的错吗?修道之人驱鬼降魔不假,但要先问是非对错,否则助纣为虐,不但积不了功德,还会损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