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金水登上城头,本想下令追出城去,但看到受伤的官兵,突然意识到如果再逼迫季山泉两人,或许季山泉不会出手,但季山泉身边的那个丫头,恐怕就要大开杀戒了。反正季山泉还会回来的,魏金水相信,只要自己不死,季山泉是不会离开的! 忘尘子让客栈小二帮忙买了套衣服换上,虽然他没有露相,但也不必非得穿着道袍招摇。就好比拓跋绍雪来时,如果当时忘尘子穿的是俗世衣物,也就不用避讳什么了,打开门让官兵看看就好了。 天黑下来以后,季山泉生了堆火,坐在火边拿出熏鸡和馒头,分给拓跋绍雪。 拓跋绍雪抿着嘴接到手里,往他身边挪了挪,低声说道:“道兄,我说话口无遮拦,你不要生气。” 季山泉笑道:“我没有生气呀。” 拓跋绍雪微微嘟嘴,说道:“可是你自打出城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季山泉说道:“我是在想怎么对付那只鬼,我以为你在生气,所以就没有打扰你。” 拓跋绍雪低声说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使性子了。” 季山泉说道:“不要这么说,其实你也没什么错,是我太苛刻了。” 拓跋绍雪蹙眉道:“道兄,人家都认错了,你就原谅人家吧。” 季山泉失笑道:“你瞧你,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难道非得让我骂你一顿,感觉我出了气,然后才算完事儿吗?” 拓跋绍雪嘟着嘴垂了眼帘。 季山泉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跟你置气,我是兄长,别说你没犯什么大错,就算犯了大错,我也不会阴阳怪气地挤兑你。” 拓跋绍雪抿了抿嘴,咬了一口馒头。 季山泉接着说道:“我当时只是觉得,他们也伤不着咱们,而且又是受人指使。咱们走了也就是了,没有必要非得伤害他们。不过现在想来,如果当时你没有发威,兴许这会儿他们还在追捕咱们呢。所以说,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有时候不能一味地退让,一味退让只会让对手更猖狂,该立威时也要立威才行。” 拓跋绍雪嘟着嘴说道:“你这么说,就是拿话挤兑我。” 季山泉呵呵地笑出声来,看着她问道:“你要是总这个样子,那往后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拓跋绍雪抿嘴一笑,低了头。 魏栋激灵一下坐起来,发现屋里黑着,而自己坐在床上。 “溪儿!”魏栋嗷咾一嗓子,吓得溪儿蹭地坐起来,连忙下了地,掌上灯,走到魏栋床边问道:“爷,怎么了?” 魏栋使劲挤了挤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溪儿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答道:“过三更了吧?” 魏栋抬手捂上胸口,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问道:“我怎么睡着了?” 溪儿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而后才答道:“爷跟二爷喝酒,喝醉了,就睡着了,还是二爷帮着我把爷扶到床上的。” 魏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什么都没想起来。 溪儿问道:“爷,要不要喝茶?” 魏栋点了点头,溪儿将烛台放在桌上,转身去泡茶。 魏栋又问道:“我喝醉了,老二干什么去了?” 溪儿答道:“走了,干什么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魏栋穿上鞋站起来,溪儿端了茶转身,见他这副模样,愕然问道:“爷,你这是要去哪儿?” 魏栋说道:“你睡吧,我回军营。” 溪儿将茶放在桌上,说道:“这三更半夜的,又没什么急事,爷还是等天亮再走吧。” “有事,这就走。”魏栋一边说,一边拿起甲胄。 溪儿走到他身后,帮他将甲胄系好,说道:“喝口热茶再出门儿吧,夜里风凉。” “嗯。”魏栋答应一声,走到桌边端起茶吹了吹,喝了两口,放下后说道:“我走了。” 出了门,叫起内院儿的婆子,开了门去往中院。 月光凄寒,魏金水坐在中院的花亭里,背对着魏栋。 魏栋看到魏金水,微一皱眉,走到花亭边上说道:“老二,大夜里的不睡觉,在这儿坐着干么?” 魏金水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大哥,这三更半夜的,你要去哪儿呀?” 魏栋冷冷地反问道:“什么时候起,我做事还要向你禀报一声?” 魏金水似乎笑了一声,魏栋没怎么听清楚,只看到魏金水站了起来,转过身,凄寒的月光下,魏金水的脸上仿佛罩着一层黑纱。 魏金水说道:“把人押过来。” 两名官兵,推搡着被五花大绑,一瘸一拐的忘尘子走了过来。 魏栋皱起了眉头,魏金水说道:“大哥白天的时候,遇到了这个道士,不知道这个道士跟大哥说了什么?” 忘尘子抢着嚷道:“你们凭什么胡乱抓人?” “胡乱?”魏金水侧身看向忘尘子,阴冷地说道:“你既然是个道士,为何要乔装改扮?” 忘尘子大声说道:“你们满城抓道士,弄得鸡犬不宁,我怕被你们诬陷!” “哼。”魏金水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我问过望来客栈的掌柜,你和季山泉是一伙的,当初你们就是一道投宿。” “孽障!”忘尘子眼见事情已经败露,便大声斥道:“你逃出鬼界,祸害世人,你已经罪无可恕!” “我不用谁来宽恕我!”魏金水陡然变成了女人的声音,惊得魏栋手按刀柄连连后退。 但押着忘尘子的两名官兵,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抓着忘尘子的胳膊,按着忘尘子的肩头。 韵儿撕心裂肺地咆哮道:“我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将我罚入鬼道,千年不得转世投胎!我爹要把我卖给一个糟老头子,只为换些钱好养活儿子……我不愿意,他就往死里打我,难道我就应该被他卖了,或者被他活活打死吗!” 忘尘子愕然问道:“你杀了你爹?” “对。”魏金水的表情变得怪异,眉眼间流露出骄狂的女儿之态,颇显戏谑地说道:“我先把我弟弟杀了,炖了一锅rou给我爹吃,然后等他睡熟,再用柴刀砍了他的脑袋。” 魏栋一阵犯呕,强压着才没有吐出来。 忘尘子说道:“你杀弟弑父,骨rou相伤,你是罪有应得!” “一派胡言!”魏金水斥道:“他能害我,我就不能杀他吗?” 忘尘子说道:“你父亲只是恶在法理不容,而你却是恶在天理不容!你被罚千年,却不知悔改,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杀了他!”魏金水指着忘尘子尖叫。 两名官兵抽出腰刀,魏栋猛然蹿了过去,拔刀在手,一刀一个,将两名官兵砍翻在地。 魏金水倏然到了近前,一拳击在魏栋左脸上,将魏栋打倒。 忘尘子抬腿一脚踢向魏金水小腹,魏金水倏然后退,忘尘子因腿上的箭伤失了重心,侧着摔倒。 魏金水再度扑上前来,右手成掌,指尖插向忘尘子脖颈。 魏栋不及站起,就地一滚,一刀向魏金水扫去。 魏金水翻手捏住刀身,眼中闪出绿光,盯着魏栋的眼睛,语调空灵地说道:“我是你弟弟,你的亲弟弟。” 魏栋一怔,呆呆地看着魏金水。 忘尘子屈起腿,一脚踹在魏栋脸上,大声喝道:“你弟弟死了!她是鬼!” 魏栋一激灵,魏金水奋力一掌向忘尘子插去。 忘尘子翻滚着避开,魏栋跳了起来,举刀砍向魏金水后背。 魏金水倏然闪身,刀尖紧贴着忘尘子的肩头砍在地上,忘尘子惊叫道:“瞎砍什么!你倒是看着点儿啊!” 此时忘尘子才体会到,当初他乱丢符纸,险些伤着云凰时,云凤是个什么心情。 “来人!”魏金水大声招呼,十向个官兵从暗影里跑了出来,都是钢刀在刀,眼中无神,面如死灰。 忘尘子叫道:“快给我松绑!” 魏金水用手一指两人,喝道:“杀了他们!” 官兵应声向两人冲来。 魏栋赶紧揪住忘尘子身上的绳子,忘尘子用力撞开他,叫道:“快走,去北城外找季山泉!” “道长!”魏栋略一迟疑,官兵已经冲近。 忘尘子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冲在前面的两名官兵立时捂住脸,跳着脚嚎叫。 “快走!”忘尘子喊了一声,又是一口血雾喷出,阻拦了另外两名官兵,然后就地一滚,滚出三五步,一翻身站了起来,跑向花亭。 魏栋一咬牙,砍翻两名向他冲来的官兵,掉头向院墙跑去。 魏金水悄无声息地赶到背后,五指成爪,插进了魏栋后背。 “啊……”魏栋惨叫一声,猛然回身,一刀斩向魏金水。 所幸有甲胄防护,魏栋伤得不算太重。但依然能感觉到钻心的剧痛,和透骨的寒意。 魏金水倏然退开,避过了这一刀。 忘尘子从魏金水身后冲了过来,‘噗’的一口血雾喷向魏金水。 魏金水急闪身,便还是没有完全躲开,身上被喷中的地方冒起了白烟。 “快走啊!”忘尘子喊了一声,再次向魏金水冲去。 魏栋一咬牙,丢了刀转身冲向院墙,跑近后猛然蹿起来,双手扒住墙头,手脚并用地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