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蒙蒙的大山里,鸡已经叫完第三遍了有一会了,老爹还是躺在被窝里,地下散落着七零八落的旱烟头,炉子里也只剩微弱的亮光了,杯子里的水也是凉的,床头放着几个白色的药瓶子,老爹紧紧的裹在被里,颤颤巍巍伸出胳膊,摸索着药瓶子,费力的倒出几粒白色的药片,拿起大茶杯要喝点水吃药,老爹刚准备喝,可又忍住了,他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就被水给冰到牙了,他要去找点热水喝,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弯腰去拿地上的鞋,屋子里冰凉,可是老爹头上还是渗出了痛苦的汗水,他脸色很不好看,当他准备拿另一只鞋的时候,够了两下没有够到,可能是肚子又疼得加剧了,他显得有些着急,用力弯腰一捞,没想到却把自己头朝地晃到了炕下,水杯也打翻在地,老爹的头也被凹凸不平的地面擦出了血,他却没有着急站起来,而是在冰冷的地上蜷缩成一团,眉头紧锁着,豆大的汗珠往外渗着。“金贵,金贵,醒醒,醒醒。”我听到有人喊我,睁开眼一看,是富贵,天还是黑乎乎的,刚才是班长实在走不动于是大家想休息五分钟,没想到就这么几分钟我竟然困的睡着了,还做梦梦到了老爹,可是却不是什么好梦,班长的腿愈发加重了,我们现在虽说已经跑过敌人的阵地了,可让人琢磨不透的狼牙实在是不知道下一秒会在什么地方冒出来,班长的状态很不好还在喘着粗气,但他手里还是攥着手枪,我们要过了这座山,就离红军的后方很近了,估计这会猫在半路上化整为零的小队会有很多,我们坐了会,又继续往山顶走,我眼前还是刚刚那个短短的噩梦,老爹一个人在家,就是摔着了也没人去扶他,山路很黑,很不好走,我们手电筒的可见度又不高,我们的进程很慢,路上的树枝很多,把我们的脸都划破了,走了一个小时,终于找到下山的路了,天边也渐渐翻出了鱼肚白,下山的路更加难走了,俗话说的上山容易下山难可是一点不假,黑乎乎的稍有不慎就会滚下山去,班长让我们在两块大石头旁坐下来休息休息,我们拿出水壶,里面剩的水已经不多了,我们喝的都很省,富贵和德鹏也都掏出饼干嚼了起来,班长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脚踝,已经变形了,他想试试能不能给扳回来,可是他轻轻一碰便又把手缩了回去,班长看我们的水都已经不多了,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富贵,让我们仨一人再匀一点,班长还嘟囔着:“让你们省着点喝,一个个渴死鬼转世了。”我们也顾不着客气就往自己水壶里倒,班长喝的很少,我们又给他留了一些,我们一人还能多喝一大口,富贵刚要把水壶再给班长送回去,突然“砰砰砰”几声刺耳的枪声打了过来,我们仨赶紧倚着大石头趴了下来班长在离我们几米远的一块石头旁也趴了下来,紧接着一阵杂乱的枪声响了起来,富贵今晚吃了狼牙的亏,正还一肚子火,于是扯着嗓子喊:“他妈的这群野狗牙追着人咬啊!”班长举着手枪,对我们喊道:“这不是狼牙,这不是九五,咱们可能遇上红军的部队啦。”班长说完,几枪就射在他脚下,地上腐烂的树叶也被击飞,我们仨这个位置他们还暂时威胁不到我们,可红军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射向班长的脚下,我们身前这块石头成了我们的盾牌,班长没法起身还击,我们也只能依靠声音大约判断方位,班长伸出一只手用手枪胡乱的射击着,我们也想还击,班长看我们要拿手枪,于是对我们喊:“关掉手电,别开枪,别暴露了位置!”其实后来想想,是班长要故意吸引火力并暴露位置的,子弹纷纷射向班长的脚下,压得班长抬不起,他想冲过来,无奈自己一条腿吃不上力,我们仨也想冲过去把他拽过来,却被他拦住了,渐渐的,他们不再朝我们射击,而是全部打到班长那边去了,班长紧紧缩成一团将烟雾背包压在身后石头壁上,他对我们喊:“快走!他们这是围尸打援,一露头他们就放倒你们!快往后面山下跑!快!”我们仨都没动,我喊了声:“班长,我们能把你拉过来,就这么近。”班长说的什么我没听清,只见他又拿起手枪朝着后面乱射,此时富贵拽了一把,恶狠狠的对我说:“快跑!”然后拿起枪就往后跑去,我和德鹏愣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还在射击的班长,头也不回的往山下狂奔着,山坡的斜度不小,我们越跑越快,以至于我已经感觉脚不沾地了,想停也停不下来,像阵风似的,快的我都有些害怕了,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远,天也渐渐放亮,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反正是我们几个已经都跑不动了,都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我们也分不清这东西南北了,完全只顾着逃了,也不知道班长能不能脱身,在我印象里,还没有班长不能处理的问题,我们喘了一会都赶紧喝了几小口水,我感觉肺里快要炸开了,富贵端着枪坐了起来对我说:“班长,班长让我们赶紧走,要不然都得报销。”我说:“其实,还是能把他拉过来的,就这么几米,你说这往下怎么办,就剩咱仨新兵蛋子。”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一时有些迷茫,他俩都没说话,天一旦亮了,也就说明,我们仨人就这么暴露在红军的活动范围内,唯一的指南针还在班长身上,我们也只能依照那简约的地图和升起的太阳来分辨方向了,演戏刚刚两天,一个班剩下不到半个班了,而且路上一个友军没见到不说,被狼牙追够了红军又追,这一路只顾着跑,枪都没开几次,我们坐了很久,没怎么说话,一个个都端着枪盯着周围,慢慢的喝水和吃几块饼干,我们要拖到太阳升起来再选择一条路,渐渐的太阳升起来了,我们才纷纷吃力的爬起来趁着清晨的山雾摸索着方向,走了一个钟头,也没走出太远,雾已经散差不多了,周围的东西也能看清了,忽然走在最前面的富贵示意我们蹲下,打了个危险的手势,我向前看了看,原来是几个红军的巡逻兵,估计是一个班的建制,我们赶紧趴了下来,离我们也就不到五十米,我们趴在草丛里,富贵小声的对我说:“我也不知道刚才他们看见咱们没有。”我们也没说什么,但只见那几个红军却慢慢向我们这边靠近,我们把枪口对准了他们随时准备开枪,眼见着,越来越近,看这阵势,估计他们肯定是发现这边有动静了,看来一场恶战免不了了,我们还有唯一的优势就是还没彻底暴露,不过一旦打起来我估计我们最大的劣势就会是没有优势,正琢磨着,他们也继续靠近,那些兵走着走着,突然有两个身上冒出了白烟,我们仨也懵了,压根没枪声啊,俩人就这么报销了,那些兵也不枉我们这边来了,纷纷找掩体和往后退,德鹏示意我们跑路,富贵摇摇头,我觉得也是,现在局势这么乱估计又是狼牙的狙击手,总不可能我们这边友军的支援吧,我们这时候要是露头,还不知道能被谁放倒呢,静观其变吧,只见又一个红军身上冒烟了,对面看局势不妙,剩下的几个都往回跑了,我们还是不敢动,到现在都不知道哪里开的枪我们只能这么窝着,“不许动,把手里的武器都给我扔出来。”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多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富贵小声的骂了一句娘,我们也不敢回头,只能把我们的步枪,手枪,匕首都扔到了身后,然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我暗自寻思,这下可遭殃了,被包了饺子了,后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都把手放头上,站起来,别转身。”我们只好乖乖的站了起来,双手搭在后脑勺上,这下烈士当不了,还当俘虏了,“哟,这还是友军啊,仨人小组,我还以为活捉了仨狼牙呢。”一听这话,我们都转过身来,是那个“枪头王”教官王猛,他带着一个班,一共十个人,肩上都戴着蓝军袖标,我们也不知道是该害羞还是该高兴,这下可碰见救星了,要知道,这货可是狼牙的老教头,他让我们捡起武器,就在我们收拾装备的时候对我们说:“可以啊,这十几公里跑得,让我们这么长时间才追上,这一路你们真是为逃命了。”我还没反应过什么,富贵却有些恼火,用质问的口气问王猛:“那昨晚,你们就看着我们几个挨打?你们这么多人,我们班长一条腿还废了,你们也不开枪?”我看富贵又要红脸,于是捅了捅他,王猛什么也没说,看了富贵一眼,扛起他的狙击步枪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