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克看到那幢大厦,心里很兴奋,可走进大厦,里面却空荡荡的,楼也挺旧,只有个在打瞌睡的保安趴在值班室的桌子上。他进了电梯,按下18楼,这是他面试的单位。 他失业大半年,自从经历了一次交通事故后,便一直在家休养,所以对这次面试,他十分看重。一进电梯,他就翻自己公文包里的各种资料,怕东西没带齐,确定好后,又盯着电梯里的反光镜,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 这时,他注意到光亮的壁面,竟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他猛地转身,看到一个女子站在他的后面。他吓了一跳,刚才进来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人啊,难道是自己刚才过于担心面试,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他看看指示灯,这才注意到20楼的灯是亮的。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看来,这是身后的女子按的。他打量了下女子的打扮,烟花烫的长发,戴着一顶淑女帽与一副蛤蟆镜,头低着,只能看到脸很白、唇很红,穿着一件很性感的黑底红花旗袍,脚上蹬着一双珠光红的高跟鞋。他有点纳闷,这么光彩照人的女人,进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7点20分,这女人真早,看来以后得注意20楼是什么单位,改天可以跟这个女人套套近乎,当然,如果面试成功的话。 到了18楼,他向右看,看到了“博语影视工作室”这几个字,但门还关着。看来来早了,楼道里空荡荡的,有点阴冷,他缩了缩脖子,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 这时,来了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张克马上迎了上去,“请问,是余先生吗?” 男人点了点头,张克忙笑着说:“我是来面试的张克。” “噢,你会多媒体后期处理与图像制作,是设计专业的吧?以前在传媒公司待过吧?” “是的,是的。” “那行,今天就上班吧。这几天有几个片子要赶,晚上可能还得加班,有问题没?” 张克想不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就这样,他开始忙碌的一天。另外还有三个同事,一个美女两个帅哥,女的叫瑶瑶,男的一个叫小丁,一个叫雷雷。 一忙就忙到晚上11点,同事与余总都跟张克说:“回家吧,明天再继续。”可是张克因为第一天上班,觉得要表现得比别人积极,于是跟同事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把手头的事忙完再走。” 2 同事陆续走了,当张克把手头的事忙完,已经是23点45分了,他困得不行,便稍收拾了一下,关了门。 当走进电梯的时候,他发现那个穿旗袍的女子也在里面。这次,他禁不住说话了:“真巧。” 女子笑着点了点头,没讲话。 “现在才下班?” “不,去上班,我家住在20楼。” 现在去上班,这个时间?张克不禁又看了看手机,时间指向零点整。 看她那身打扮,又想起她早上7点多也是出现在电梯里,她应该是那种在夜店上班的女人吧,于是张克便不问了,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挺辛苦的。” 第二天早上,张克想起住在20楼的那个穿旗袍的女人,便问起同事。 一帮人一听到张克说起这事,一下子便噤了声,个个面露惧色,搞拍摄的雷雷压着声音对张克说:“这里最高层是19层。” 张克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容易挨到下班,是晚上7点,他故意磨磨蹭蹭最后一个走,他要把事情弄清楚。进了电梯,看着那些数字,犹豫很久,按下了20。 但是,很明显,这键是无效的,怎么按都无济于事,他感到额头开始冒汗了,只得按下19。走出电梯,里面黑幽幽的。这层是空置的。他顺着楼梯往上走,却见天台的风呼呼地刮,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20楼,是天台。 他使劲咽了下口水,便往19楼跑,电梯门一开,便冲了进去,按了1楼。这时,一个柔柔的女声从背后响起:“怎么?才下班?” 张克瞬间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情愿地回过头,却看见是女同事瑶瑶,他长长吁了口气:“是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才下班?” “是啊,我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你们都走人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可能是这两天加班太辛苦了没睡好。” 这时,电梯灯突然暗了,瑶瑶尖叫一声,抓住了张克的手,张克一下子也慌了,拼命按着应急键。这时,电梯里竟然传来了音乐声,还有啦啦的声响,像是磁带转动的声音,接着响起了女声,“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meimei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有,有鬼——”瑶瑶颤抖着声音,这时,灯突然又亮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电梯继续向下运行,一到1楼,瑶瑶疯了般地冲出了大厦。 3 这夜,张克失眠了,怎么都睡不着,困极了,迷糊间,脑子里突然闪现半年前的那场车祸。那天,他喝了些酒,处于半醉的状态,却坚持自己开车回家。那时已是半夜,那条路原来就人少,半夜里路上更是冷清,所以,他的车速飞快。突然,冒出一个横穿马路的女人,来不及刹车,车子把那个女人撞飞了。 当时他惊呆了,酒也醒了大半,忙下车去看情况。只见被撞的那个女人,脑后的鲜血像鲜花一样弥漫开来,额头渗着鲜血。他推那女人,“你怎么样?” 只见那女人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救我。”然后又闭上了。张克探了下鼻息,气息十分虚弱。当时他心里害怕极了,酒后驾车罪名不轻,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逃掉了,他不想一辈子都在牢房里度过。 后来张克因为这件事再也没去上班,车子也不敢再开了,从新闻里得知,那女人死了。 这晚,他又梦到那个女人,梦到那个女人全身破损不堪,歪着脑袋斜着一条腿向他不停地索命:“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我要你还命来。” 张克从噩梦中醒来,再也无法睡眠。 4 第二天早上,张克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去上班。他身上已没有多余的钱,失业半年,他把积蓄都花光了。而车子一直锁在车库,不敢卖它,怕有人会根据撞伤痕迹找到那天的肇事者,更怕想起那个女人。 他需要钱,这家公司的待遇高,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瑶瑶没来上班,他便问小丁,小丁说:“瑶瑶打电话过来请假了。唉,事情这么忙,她还请假。” 张克忙说:“可能身体不舒服。” 瑶瑶的任务只好加在了他这个新人身上,余总关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办法,最近太忙了,人手又不够,偏在这节骨眼上瑶瑶又请病假。你表现很不错,我会给你加班费的。过了这段非常时期,以后就不会这么忙了。好好干,小伙子。” 张克看着那一堆文件发呆,看来,又得加班了。张克工作到很晚,当他把手上的事情忙完时,已将近12点,小丁跟雷雷不知何时已走掉了。 收拾了一下,张克关好公司的门,走进楼道,这时他才想起那个该死的电梯。他转过身,想爬楼梯,但是,18楼,而且,半夜三更爬楼梯也挺恐怖的。 当电梯门缓缓打开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但是,却有一双鞋,一双珠光红的高跟鞋。张克心里发麻了,但是,他不能走楼梯,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当电梯门缓缓关上,里面的灯突然忽明忽暗,隐约间,他又听到了歌声,“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meimei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张克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炸裂了。这时,电梯突然停了下来,他看了看那闪着的指示灯,瞪大了眼睛,竟然是20楼。 这时,电梯门又缓缓地开了,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过来。张克浑身哆嗦着。他又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舞女,戴着帽子与墨镜,穿着黑底大花旗袍的舞女,就站在电梯口。 她的脚上没有穿鞋。 她走进电梯,站在张克的身后,套上那双高跟鞋,然后幽幽地说了句:“真巧。” 张克木然地点了点头,电梯的灯又开始忽闪忽灭,不知何时,女人已站在他的面前,突然摘掉了帽子,又摘掉了墨镜,她的额头,粘着大团的血…… 大厦本已昏昏欲睡的保安,被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惊醒,只见一个神情崩溃的男人从电梯里跑了出来,然后疯了般冲出大厦。 那男人刚跑出大厦,就被一辆飞驰的出租车撞飞了,血流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