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毗卢寺里的香火就特别旺盛,烧香拜佛的络绎不绝。寺庙外的门口也会多一个乞丐,他的头发像野草,拄着拐杖,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裹在身体上,脚上趿拉着一双脏兮兮的布鞋。无论春夏秋冬,都是这双鞋。 乞丐拿出一只破碗乞讨,烧香拜佛的人就会往里面扔钱币,有多,有少。收到钱后,乞丐也会单手立掌,念上一句:“阿弥陀佛!” 今天是十五,乞丐照例守在了寺门口。 远远地,一股清香的味道迎面扑来,是茉莉花香水味儿。乞丐看到了一个女人,哦,不不,应该是一个漂亮女人! 乞丐拄着拐杖紧走两步,故意截住了女人的去路,单手立掌:“阿弥陀佛!”念完后,顺势将破碗伸到了女人的眼前。 女人挑眉,盯着乞丐足足看了十秒钟才用手套轻轻推开那只破碗,朱唇微启:“有次我看你进了一个公共厕所,等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顿了顿,女人坏笑:“不是残疾人,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正常人。” 乞丐有些尴尬,他收回碗,讪讪一笑:“不给钱拉倒,也没必要揭穿我的身份嘛!” 女人从鼻翼里哼了一声,进了寺庙。 从那之后,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乞丐都能看到这个漂亮的女人。只是,他不再上前自讨没趣,而是躲在远处静静地观察她。 女人多大了?结婚了吗?她是做什么的?恩,看样子25岁左右,应该没结婚吧,装束高端大气上档次,像是企业白领……每当这样想入非非的时候,乞丐的脸上就满含笑意。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年,乞丐习惯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看到女人。 又是十五,但很可惜,女人没来。 乞丐伸长了脖子等女人,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太阳都快落山了也没看到她靓丽的身影。这一天他显得有些心烦意乱,收钱后没再说那句——阿弥陀佛。 很多上香的大妈都斜眼瞟着乞丐,感觉他今天有些不对劲。 毗卢寺快关门的时候,女人终于来了。她的脚步很急,“踏踏”地皮鞋声敲在石板路上动听极了,乞丐咧嘴笑了。 过了一会儿,女人从寺里出来了,她拉拉脖子上的红围巾,迅速离开了毗卢寺。 乞丐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他想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女人,想知道她的家住哪儿?想知道她的职业,想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她……所以乞丐跟了过去。 女人走到马路边,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绝尘而去。 乞丐不着急,因为他也有自己的车子,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室,乞丐很娴熟地启动了汽车。 黑色汽车远离了城市喧嚣,最后驶入了郊区。 乞丐看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黑色汽车停稳后从里面下来个男人。戴着帽子,看不清楚脸,但有个鲜明的特点——后脑勺扎个不长不短的马尾辫。 女人也出来了,她很快和扎辫子的男人糅合在一起,脸碰脸,鼻子碰鼻子,嘴巴碰嘴巴……乞丐躲在驾驶室里,喉咙里“咕噜噜”直响。 现在是初春,天气有些冷,乞丐却感觉有些燥热。 女人的身体白得耀眼,像一头小奶牛;男人的身体淹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轮廓。 乞丐的身体越来越热,当他想下车透透气的时候,却看到女人的身体痉挛起来,她的双臂在空中努力抓挠着,却显得那么无力。男人的手里握着女人的红围巾,正使劲拉向自己怀中。 女人挣扎了好一会儿后,终于不动了,软软地倒在男人的怀里。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铁筢子,从额头开始刮起……尖利的钩子嵌进了皮肤,勾起了一块块的血rou,甚至勾出了两颗因愤怒而变形的眼球……很快,精致而漂亮的女人脸变得血rou模糊、皮开rou绽,分不清哪儿是鼻子,哪儿是嘴巴了。 男人抛下女人,黑色汽车隐没在了月色下。 乞丐下车,走到女人身边。 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女人脖子上的勒痕,还看到了那张血rou模糊的脸。 视线往下移,女人的身体像是铺上了一层银光,美得极致。 乞丐弯腰,用手拂过女人的身体,一寸肌肤,又一寸肌肤……没有放过任何地方。 时间,定格在了午夜十二点。 第二天,这个城市沸腾了,各大报纸的头条是——妙龄女子被不法之徒先jian后杀!副标题是:死亡女子被毁容,至今身份不明。 乞丐眯着眼睛晒太阳,竖起耳朵听着八卦大妈们的小声议论,以及最后那句结束语:“哎,造孽啊!” 乞丐依旧会在初一和十五出现在毗卢寺门口,依然会念那句阿弥陀佛去讨钱。只是,再也看不到女人了。 三个月后,乞丐发现了那辆黑色轿车。 他扔掉手里的破碗,冲了出去。 碗,掉在僵硬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碗里的硬币,撒了一地。 黑色汽车在前面疾驰,乞丐在后面开车紧紧跟随。 三个小时后,黑色汽车开到郊外的一片桃林。桃花正盛开,粉茫茫的一片。微风拂过,像是下起了桃花雨,纷纷扬扬的。 汽车开进了桃花林。 乞丐将车停在稍远的地方,他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不知不觉,天黑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乞丐抬起手腕看看,自言自语道:哦,午夜十二点了。 打开车门下车,有点儿冷,乞丐点燃了一支烟。 桃花林里很安静,景色也不如白天的美,乞丐的烟丝已经到了尽头,他用土埋上烟头,继续朝前走。 不远处,看到了几栋房子。有灯光在亮,乞丐加快脚步走过去。 隐隐约约,乞丐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透过窗户向里看:床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女孩,手和脚都被死死绑住了,像一个大字。扎辫子的男人拿着一只燃烧的红色蜡烛,他的手稍一倾斜,蜡油就落在了女孩的胸脯上和起伏不定的小腹上。 女孩的嘴巴被毛巾堵住了,哭不出声儿,身体因为疼痛而痉挛。扎辫子的男人因为女孩的疼痛而哈哈大笑,像邪恶的魔鬼。 门口放着一个搂草的大筢子,乞丐抓起来紧紧握在手心里。 下一秒钟,乞丐冲了进去!一筢子拍在男人的后脑勺上,随后用力一扯,小辫子连着头皮被筢下来一大块血rou。 筢子很尖利,真是个得心应手的杀人工具,乞丐像扒拉草似的切割着小辫子的身体。地上,肠子和血流了满地,简直像个屠宰场。 看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乞丐把血筢子扔到一旁。他用沾满鲜血的双手解开绑在女孩身体上的绳索,轻轻抱起她,离开了这片桃花林。 自始至终,小女孩没说一句话。 一个月后,警察破案了。 死去的女人叫王雨珠,是一位夜总会小姐,年龄24岁,未婚。她在夜总会认识了一个男人,是位叫秦放的艺术家。这人不但搞艺术,还在郊外承包了百亩的桃园,平时都是城里和郊区两边跑。 王雨珠深深地迷上了秦放,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嫁给他。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会在每月初一和十五到毗卢寺求姻缘,求菩萨保佑秦放能够娶她做妻子。 但秦放没打算娶王雨珠做老婆,甚至在慢慢疏远她,这让王雨珠很焦急,并威胁他:如果一个月内不娶她做老婆,她就去告秦放虐待儿童,让大家都看看这个所谓艺术家的丑恶嘴脸! 王雨珠捏住了秦放的软肋,他害怕了,为了不使自己身败名裂,艺术家动了杀机。那晚,秦放结束了王雨珠的性命,又给尸体毁了容,为的就是让她变成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秦放为什么会虐待自己的女儿?警察很快查明了真相。 十年前,秦放有了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儿,他喊她小桃桃。因为女儿爱吃桃,所以他承包了百亩桃园。 三年前,秦放和妻子在争吵中知道了事情真相,小桃桃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别人的孩子!这事情犹如晴天霹雳,秦放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的老婆和别的男人生下了这个孩子,而他却当宝贝似的供着、养着!巨大的打击下,他平静地选择离婚,条件却只有一个:离婚,女儿归他。 妻子同意离婚,小桃桃留在了秦放身边。 离婚没多久,秦放的老婆驾车时不慎跌入悬崖,车毁人亡。 从那之后,小桃桃的噩梦开始了…… 谁也不知道秦放老婆的情人是谁?谁也不知道秦放为何死在了桃花林?甚至,谁也不知道小桃桃究竟去了哪儿? 答案,或许只有毗卢寺的乞丐知道。 二十年前,两个年轻人合伙盗窃,专拣单身女人下手,从来没有失手过。最后一次,他们失手杀死了一个女人。为了兄弟义气,其中一个年轻人承担起全部责任,被法官判了十年。 等他出来的时候,世界变化真大,当年的盗贼摇身一变成了艺术家,而他则沦落为身无一技之长的懒人、闲人,遭社会嫌弃的罪犯。当年的兄弟早已经翻脸不认账,像打发乞丐似的扔给他一万块钱:“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两清了!” 没办法,他只得做了乞丐,假装残疾人在毗卢寺门口伸手要钱,“生意”竟然还不错,他慢慢发展起来了,买了属于自己的车子和房子。 但那口恶气怎么能咽得下?乞丐将艺术家视为最大的仇人!后来,他用金钱和柔情迷惑了艺术家的妻子,并一度保持情人关系,甚至还为他怀了孩子,并生了下来。 那晚,艺术家杀人时,乞丐认出了他; 那晚,艺术家折磨小女孩时,乞丐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乞丐带走了小桃桃,来到艺术家妻子的坟前,念念叨叨: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女人,和你长得很像,我真是迷恋上她了,我以为那就是你……别怪我杀了你,谁让你说出了我们的秘密?又是谁让你和秦放离婚缠上我的?这一切啊,都怪你那!要不是因为你,仇人现在还宠着我们的孩子,让她受最好的教育,享受公主般的生活……我也在享受着他的老婆,这种感觉多美好啊!没想到,这一切都毁在了你手里,真是的,都怪你……你在地下有知,也别怪我对汽车动了手脚,我也是没办法啊! “噗嗤!”一声,乞丐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是来自后背的感觉。 他伸手摸了一把,满手鲜血。 剧痛的感觉很不爽,他趴到地上,像狗一样喘着粗气。 女孩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谁让你杀死了我的mama?” 乞丐想笑,但笑不出来,最后只挤出了四个字:“阿弥陀佛……” 从那之后,毗卢寺再也没看到过那个脏兮兮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