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的墙壁是用芦苇搭建的,看那脆弱的状态似乎随时都会倒塌。当然,我们的注意力不在房屋上面,我不知道大哥心里想些什么,只是感觉自己越来越讨厌这个地方。尤其是鼻孔虽然被堵上了,但是那种古怪的异香味还是不停的往鼻子里钻,挥之不去。 大哥敲响了房门,很快就听到了脚步声,当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让我的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皮肤呈灰褐色就像是死了许久的人,头发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根。他的身上散发出难闻的异味,最显眼的是他的衣服,一套崭新的酱紫色的殓服,这种颜色的寿衣穿在活人的身上让人看起来觉得无比刺眼。 在这一霎那我以为见到了梦中的老头子,但事实并不是。区别最大的是眼睛,梦中的是雪白的,而此刻看到的虽然是一双深陷眼窝中浑浊如黄河之水一般,但明显可以区分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老头好像认识大哥,一看到他便咧嘴笑了一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明显发现大哥的手指都在轻微的颤抖,但他还是满脸轻松的走进房门。“刘叔,一段时间没见了,您老看起来更健朗了。” “咯咯,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你看我,新衣服都穿上了,就是怕我死了都没人知道,到了下面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老头的声音很难听,说如夜枭都是在赞美他,在我心中已经将其定性为魔鬼一般的聒噪。 趁着他们说话,我将屋子里的各处都打量了一边,若说是摆设,都还算是正常,不过摆放在桌子中央的一盏老油灯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盏油灯是青铜的,应该也是一件非常古老的东西,它里面盛放着微黄半透明的油脂,在上面却漂浮着一丝淡红色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那种异香就是从这油灯散发出的,想必这就是大哥说的“活香”了。 就在这时,在惊鸿一瞥间,我从里间单床的角落发现一样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人的手指。 是做活香的原料?或者,这家伙还是个吃人rou的变态狂魔?让人反胃作呕的猜想,反正不管哪样都绝不是好事。这种事情听听倒还罢了,若亲眼见了,让人很难控制情绪,只想快点逃离这里。或许现在唯一能让我感兴趣的就是这家伙是从那里弄来的这些尸体了。 “新买的?”我转过头,大哥正指着老头身上的殓服笑着说。 “咯咯,前几天赚了点钱,就买了这身衣服,穿着舒服,你看成不?”老头阴测测的说完后还缓慢的转了个圈。 大哥看起来也有些不耐烦了,从怀里将青铜铃铛掏了出来。“刘叔,这东西你还认识吧?” “咦,这玩意儿怎么在你手里?我不是卖给别人了么?”老头一眼就认出大哥手里的铃铛,伸手就想拿过去,不过最后可能想到这已经不是他的东西了,便收回了手。 “刘叔,其实今天我来就想问你一件事,这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老头子言行无忌,闻言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这是我从朋友那里借来的。” “借的?”我和大哥都皱起眉头,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头咧嘴笑了一下,道:“可不是借的,这山后面有个坑,在坑下面住着好多好多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大家子,数也数不清,没事啊,我就去借点小玩意儿出来,救救急,咯咯。” “山后面?没听说那里还住着人啊!”我下意识跟了一句。 “小佛,你哪里来的废话。”大哥骂了我一句。开始我有些不解,但不久我终于意识到老头话中的意思了,心中狠抽了几下,抬头看去,他那双混浊的阴暗的双眼已经盯在我身上。 老实说,那种感觉比被毒蛇盯上还难受,那是让人心悸的感觉,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许多。 “小佛吧?呵呵,长这么大了?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啊!”老头冲我说。 其实刚才我已经回想到一些事情了,老头子死后我生了一场病,我记得便是他坐在我的床边念念叨叨的说了很久,虽然时间过了二十年,但这老头却没有太大的变化的。 我感觉这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就做了一个之后让我后悔很久的决定,我没有向他们打任何招呼便自己一个人跑出草屋。 等大哥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房门再次被关上,但是那盏青铜油灯却始终没有熄灭。 “整明白没有?这铃铛到底是不是咱张家的?”我问。 大哥瞥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又问了一遍,他才不情愿的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这时候我就有些后悔了,我敢肯定,那老头肯定跟他说了什么,因为从那草屋里出来后大哥的眼神明显变得,变得有些犀利,少了来时候的那种困惑和急迫。 可是不论我怎么询问,大哥就是不肯说他们后来到底谈了些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果然,一回到村里,大哥便带着东子朝着老头子的坟墓赶去,而且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些工具,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要去挖老头子的坟。我心中大惊,从来没想过一向稳重的大哥会干出这么叛逆的事情。 诚然,虽然我们两个平时对老爷子的称呼有些忤逆,我叫他老头子,大哥则叫他老怪,但从心里我们还是很尊敬老人家的。因为我们都清楚知道,若是没有老头子,张家早就不复存在了,而对于我们这些儿孙的“离经叛道”,老头子也从来不在意,甚至很赞同,所以我们才将习惯保持到现在。 但现在要挖老头子的坟,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不过我并没有阻止,因为我知道大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这么做肯定有原因的。 老头子的坟墓建造在靠近村子的一处高冈上,后面是一座山,前面是一条河,据说还是一处不错的风水宝地。 这里方圆之地都被野草覆盖了,但中心那个大土包还是一眼就可以辨别出,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我问大哥怎么不找几个人过来帮忙?大哥却苦笑一声,说哪里有人肯过来帮忙,一听我们要挖老怪的坟,都躲避还来不及呢,甚至有人被吓得藏在家里不肯出来。 我有些无语,不得不承认,村子里的人都有些迷信,而当初老头子死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对他们的影响太大了,想找人过来帮忙,还真不容易。 只能是我们三个人动手了,幸好当初这坟挖的也不深,要是手脚利索些,正午之前应该就能解决。 我们先移掉了封土,然后从中心的位置向下挖掘,铲了半米的土层之后,终于看到了石板。 老头子的坟建的有些特殊,因为是竖棺,所占用的面积并不大,但深度却非常可观。当初在埋葬的时候,在棺材的上方一米的地方放置了一块石板,上面雕刻了一些花纹,很是奇特。据说这石板叫做“镇魂碑”,但具体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却不得而知,可能只有当时cao办这事情的人才清楚。 看到了“镇魂碑”,大哥的表情也严肃多了,当我们合力将这石碑挪开后,都不由愣住了。这石碑下面的土层竟是鲜红的颜色,如同鲜血一般红测测的,很是瘆人。 即使面前是老头子的坟,但亲眼看到这种情况后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恐惧,尤其是东子,已经忍不住惊叫起来:“爹,叔老头,完了完了,出血了,太爷肯定是生气了,咱们把太爷气吐血了。” 东子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大哥狠狠扇了一巴掌,阴沉着脸大骂道:“滚一边去,瞧你那熊样,我张龙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种的儿子。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挖!” “不是啊爹,这都出血了,还挖?要是太爷变成了血尸,咱不都完了?” “犊子,瞧你那蠢样,谁告诉你这是血了?那是因为你太爷的棺材总共上了九道漆,第八道就是朱砂漆。这九道漆,都是十年化一道,现在已经二十年了,朱砂漆也该化完了,将土染红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棺材上了九道漆?这倒是非常奇特,从没听说过人的棺材有这么复杂的工序和讲究,应该是有某种用途或者目的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听这一席话,心中也顿时放松下来,只要是正常情况,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棺材的本体终于显露出来了,和我记忆中的一样,首先露出来的是棺材的尾部,颜色是黑色,不过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鲜红的色块,显然跟大哥说的一样,这黑色的外面还有一道红漆。 老头子的棺材是用楠木打造的,当然,不是顶级的金丝楠木,只是最为普通的那种,不过对于一般的人家仍然是一种奢侈。而且,棺材比一般的要更大更长一些,因此我们也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足足干到日正当午,才让棺材完整显露在我们面前。此时我心中也已经产生了一些好奇,时隔二十年,这棺材里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而大哥又为什么要坚持打开棺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