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秉钧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是啊,抽空来参加一下国务会议。怎么,赵某不能来吗?”
唐绍仪干笑几声:“这是什么话?智庵兄身为内务总长,理应及时参加国务会议。只是前些日子听说你身染贵恙,在府中静卧休养,唐某及内阁同仁都挂念得紧,无不祈愿智庵兄早日康复,尽快参加会议。今天陡然见到智庵兄出席国务,真是令人大为惊喜!”
赵秉钧却丝毫不领情:“赵某身子素来强健,前些日子也一如往常,之所以没有参加国务会议,是因为赵某实在懒得过来。至于赵某今天出席国务会议,估计少川总理喜是半分没有的,惊却有十成十吧?”
见赵秉钧如此拆台架秧子,唐绍仪哪还会不明白他的来意?当下打了个哈哈,径直到上首的座位坐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摞文件,然后正色问道:“诸位总长,今天各部有何议案?”
农林总长宋教仁首先发言道:“在下代表南方各省提一议案,即请国务院行文参议院,准许设立稽勋局,以调查奖励建国有功人士。”
赵秉钧斜觑了宋教仁一眼:“这不是我们内务部的事情么?什么时候轮到农林部越俎代庖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教仁立即反唇相讥:“你们内务部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难道还不允许别人插手?”
唐绍仪连忙解释道:“智庵总长有所不知,国务会议就是要大家对当前国事各抒己见。救偏拯弊,而不必拘泥于各自所管的部门,所以遁初总长此议并不算僭越。”
赵秉钧冷哼几声。不再说话。
宋教仁继续说道:“虽然民国成立不久,但上溯二十年,各地义士便立志驱除鞑虏光复中华,前赴后继,揭竿而起,其间以身殉国和屡立殊勋者不计其数。身死者已化为一抔黄土,寂寂无闻。乃至蒙受反贼恶名;立功者家财耗尽,身患伤病,或不免饥寒贫困。国家若不加以褒奖。如何安慰逝者、劝勉来者?
“很多人以为,对于革命有功之臣最好的奖励是给予一官半职,殊不知以官职作为酬谢的价码和有功不赏一样,都会严重损害政府形象。更何况立功将士众多。而国家设立的官职有限呢?所以亟需开设稽勋局。调查统计开国有功之臣,区分各人应该奖励、抚恤的等级,订立相应的奖赏条款。像光复前后被征用家产、资助革命的士绅,也应该给予一定补偿,借以彰显政府信誉。”
段祺瑞马上问道:“请问遁初总长,去年在湖北阵亡的北洋军将士,是不是也在抚恤奖励之列?”
宋教仁嗤笑道:“当初北洋军甘为满清鹰犬,南下扼杀革命。致使义军、平民死伤无数,建国后没有追究他们罪责已经算是法外施恩了。他们还想要抚恤奖励?芝泉总长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段祺瑞道:“照遁初总长这么说,受抚恤奖励的只能是你们革命党人喽?”
宋教仁理直气壮地答道:“那是自然!谁让我们革命党人功劳最大呢?”
赵秉钧此时说道:“设立稽勋局的提案或可再议,赵某只关心一个问题,遁初总长所言又是奖赏又是补偿的,这笔钱从哪里来?如今国库里空空如也,老鼠都饿死了一地。如果赵某没有记错的话,上次裁军善后借款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吧?对了,少川总理,听说你拒绝六国银行团借款条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座众人顿时心里一震:看来这才是赵秉钧今天特意参加国务会议的原因,看来压轴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唐绍仪从面前那摞文件里翻出一份协议,笑着说道:“唐某原本还打算等会儿和诸位同仁讨论这件事,既然现在智庵总长特意问到,不如就先讨论这个问题吧!”
见众人没有反对,唐绍仪接着说道:“当初国务院成立的时候,大总统亲自莅临并发表讲话,指出当前府院首要任务是迅速厘清军务,借以达到避免财政赤字、减轻国民负担、维持政府正常运转的目的。内阁同仁根据大总统指示,开始着手解决厘清军务问题,发现问题根源在如何遣散冗余兵员。而遣散冗余兵员,北方多是百战老兵,南方则多是革命功臣,遣散费必不可少,否则会酿出无数事端。根据预计,费用金额在300万元以上。
“如智庵总长刚才所言,国库里面空空如也,若要筹集此笔巨资只有借款一法。唐某向大总统汇报后,便根据有关协议,向拥有优先借款权的六国银行团商议借款事宜。六国银行团倒是同意借款,不过却有附加条件,那就是要监督我国政府财政。这个条件严重有损国家独立主权,唐某自然难以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