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走远的时候,老鬼久久的看着我的背影,等我已经走远看不见,才慢慢的走进了古董店的里屋,也就是平时几个伙计把货做旧的地方。 黑漆漆的屋子里头静的不行,如果我还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渗人的气息。三个伙计坐在地上,铃铛立在面前,正围着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一个淡淡的影子,模样相当的奇怪,整张脸似乎都在两个样子之间不断的变化,一会儿变成一个痴呆状,一会赫然又是那瘦子模样,这玩意头顶上被贴了一张银‘色’的符纸,似乎被捆住了一般,正在不断的挣扎,连带着三个符纸和三个伙计的铃铛都在微微晃动。 我根本想都不会想到,那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玩意,此时竟然已经被这群人抓到了这里。而且就在刚才,老鬼还道貌岸然的跟我说什么“小爷,这种事我们一般不管的。” “掌柜的,你来了。” 老鬼脸上的神‘色’依旧有些奇怪,盯着那被三个汉子捆住的玩意,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突然,掌柜的叹了口气,直接走了过去,轻轻的扯下来那影子身上的符纸,顿时,那东西的脸彻底的就变成了那瘦子的模样,竟然和我那晚上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老鬼声音里头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微微的说了一句,“放了吧。。。” “掌柜的,这。。。。” 老鬼哼了一声,直接就瞪了那开口的伙计一眼,“你们晓得个求,老子这双眼睛还管点用,这玩意我们动不得。”三个汉子这回没有多话,用手一拍铃铛,然后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当中的影子突然就停止了挣扎,身形变得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老鬼没有再说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接就回了柜台。 老鬼看着柜台外头,叹了口气,低声的念了一句,“三爷,到底是什么事儿?”然后一双老眼怔怔的看着外头的砖街,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除了老鬼,有谁会知道,三年前的一个深夜,鬼市放了千鬼,一个穿着随意的男人对他说了一番话之后,把侄儿留在了店里,就叼着烟大步的走出了那个街口。 由于想着要个人来看着那易壮宽还会不会来,胖子这货没能出去摆摊,被我骂的留在店子里头守着,一副损失惨重的痛心模样。我懒得理这货,在不爽中直接出了砖街。。。 中午之前,总算是到了祝老头的家‘门’口,院子的铁‘门’倒是开着。院子‘门’口还停着几辆车,我皱了下眉头,也不管那么多。整了整衣领子,提着一大水果就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锤子哟。”我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这屋子里头此时已经是相当的热闹,一大群我不认识的人坐在里头,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穿着华贵,一群人有说有笑。我身上中山装旧的不行,稍微楞了一下,就提着个口袋朝屋子的角落走去,随便找了根板凳就坐了下来。只有少数几个人脸‘色’奇怪的看着我一眼,随后也没怎么管我,继续三三两两的聊着天,我隐隐约约听到有几个语气随意的说了一些“估计是老家亲戚,祝老爷子也不能免俗。。。”之类的话。 今天这屋子里头的佣人倒是多了几个,陆陆续续的都在给这群人上点吃喝的玩意,整个屋子一副资本主义景象。倒是其中一个佣人眼睛尖,看到了我,端着一个盘子走到了我这儿,“王小扮,到了啊,先喝茶,我这就去叫老爷。”我赶紧站起来客气了几句,这‘女’的原本就是这家人的佣人,以前张大妈死了之后就来了这里,为人相当的和善。 这大姐走了之后,我这角落又清静了下来,我一身中山装已经旧的不行,跟这屋子里头的人压根就不是一路,倒不是我觉得自己矮人一等有些自卑,而是有些别扭的感觉,默默的蹲在角落的板凳上,一个劲的安慰自己老子今天不是来蹭吃蹭喝的,我带了东西来的,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就捋了捋旁边的水果口袋,心里顿时平衡了很多。 “小子,今天还蛮准时咧。” 我正在想着自己的事,发呆中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祝老头一张脸笑的相当有深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赶紧把口袋正式的递了过去,一句话就冲口而出,“老爷子,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还没说完已经发现我这话有些歪,今天是小婆娘过生。这老头脸‘色’也是一怔,一张满是皱纹的手把口袋接了过去,又是恢复了笑呵呵的神情,“一样的,一样的,你这话也有那么个意思。” 然后把手伸进口袋拿了个橙子出来,自言自语的说着,“君儿最近‘精’神不好,水果里头就吃这个有用,你倒是有心了。” 我不敢接话,这老家伙没两三句总能扯到小婆娘身上去。我只是一个劲的在旁边赔笑,表现的相当恭敬的样子。到现在还没看到小婆娘,也没看到他妈,我有些奇怪,面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就和祝老头你来我往的“笑呵呵”,场面假的我都有些受不了,倒是不断有人过来和祝老头打招呼,看我的眼神也很是了然,有些就直接问“这位是祝老爷子哪个老家的亲戚?”,害的老子连自我介绍都省了。 过了一会,我依旧死皮赖脸的坐在板凳上等着开饭,祝老头脸‘色’一变,有些郑重,“王小子,跟我书房来,有点事找你帮忙咧。” 这老货的神情让我顿时心头就有些打鼓,根据以往的经验,这货很少摆出这个脸‘色’,难道还真有什么事?我跟着祝老头悄悄的走进了书房,屋子里面只有少数几个人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们一眼。进书房之后把‘门’一关,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我心头有些微惊,原来这地方的隔音效果这么好。祝老头示意我坐在桌子边上,随意丢了个古‘色’古香的烟灰缸在我面前,我有些尴尬,赶紧恭敬的感谢,态度极其端正,然后还是厚着脸皮悄悄‘摸’了一根出来点燃,把头转过去,尽量朝着这老头相反的方向吐烟雾。 祝老头从旁边的柜子里头,小心翼翼的拿了个盒子出来,然后放在桌子上面。打开之后,一个卷轴静静的躺在木头盒子里,此时我虽然还在扭过头吐烟雾,但眼睛一直都瞟着这老家伙的动作,心里猜测着那里面会是个什么东西。祝老头把卷轴摊开,一副熟悉的字迹出现在面前,“浩气长存。” 我心中一震,那落款处的“王文仲”三个字相当的不引人注意,但在我眼里却格外的刺眼。这幅字此时看起来如崭新的一般,十分平整,我深吸了一口气,仔细一看,在整幅字中间的地方,有着一条微不可见的裂缝。 看到这玩意,我不自觉就想起了几年前的情形,樊佳的死,诡异的张大妈,还有我扯烂这玩意。 “王小子,你看这东西修补的怎么样?” 我有些码不准这老头把这东西拿出来是个什么意思,装作没有以前的事一样,把烟放到背后,恭恭敬敬的夸了一句手艺好。谁晓得这老家伙叹了口气, “烂了就是烂了,再怎么修,也比不得以前。” 我装作没听懂,一个劲的心头琢磨这祝凤堂到底在卖什么关子,这货是个狐狸这一点已经是在我心头根深蒂固,就在这时,祝凤堂再次说话了,语气有些奇怪, “王小子,等会吃完饭,你帮我把这幅字挂在这屋子里头,可否?” 我万万没想到这货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第一反应就是你自己不能挂?任我脸皮再厚,一想起这玩意是我一把扯烂,心里相当的别扭。我低头想着事情,难道就是简单的挂这么一幅字?这后头有没有别的意思。这三年来,我的眼光多少也练出来一点,静静的盯着桌面上头,虽然这方面我更像三叔,字写的奇丑无比不说,对于书法更是一窍不通,但此时那朴实有力的四个大字,给我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祝老头也就那么一直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桌上的卷轴,顺带也瞅着我。 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睹物思人,我更多的还是想到了樊佳的死,想到那个天真的‘女’孩,心就不由自主的一阵‘抽’痛,一股气就要朝着头上冲,但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浮现在脑海,回忆中我似乎又听到了那个不带任何情绪的浑厚声音“小澈,要听话。” 就在祝老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我猛的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好的,祝老爷子,我挂起来。” 祝老头呵呵的笑了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拳头紧紧的握在了一起,随后又无力的松了开来,一边帮祝老头把字收好,一边低低的用我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念了一句“浩气长存。。。。” 卷轴收起之后,祝老头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下意识的就有些想躲,随即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映入眼中的是一副相当和煦的笑脸,“王小子,出去吃饭咧。” 大厅里头依旧闹哄哄的,不过已经是开始了上菜,祝家在长条桌的旁边又是加了两个圆桌子,一群人已经是坐了下去。 这时候我才看到小婆娘和祝老头他媳‘妇’,才一阵不见,这中年‘妇’‘女’又长胖了一些,有点直追胖子他老娘的趋势,此时正站在座位上招呼客人,一张‘肥’脸笑个稀烂。小婆娘反而安静的坐在长条桌子的右手侧,身边坐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一个劲的跟小婆娘说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