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出,生死分,“不动如山”没能防得了“小楼一夜听春雨”,不死魔刀也没能让萧长空活得性命。 他的首级高高抛去,余音却是还在喉间回荡,甚至连那护身刀罡都还在周身游走,“不动如山”依然还在维持。 这一刀,太快,太利,快到身体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死,利到护身刀罡被击破了还没消散。 这便是活杀留声。 直到声音回响良久,脖颈中才突然喷出鲜血,护身刀罡崩裂消散,连手中的气刃也在悄然之间断成两截,散成气状消失 “张口魔子,闭口魔子,不知道本座现在换号了吗?没礼貌。” 沉羿手中的刀光渐渐散去,身形一纵,返回大桥,扬声道:“继续前进,接着舞。” 红莲夫人依言而动,翩翩起舞,甚至连其余六女也在提纵身姿,间或在炮灰们头顶上轻轻一点,借力飞旋,绕着大轿起舞。 一众炮灰更是兴高采烈,又是一连串的马屁拍来。 “魔主,”鬼王则是凑了过来,低声道,“依我对师兄的了解,他此时应该正在观察我等,适才那一战,当全入他之眼。” “所以本座才一刀斩了萧长空,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沉羿面色不变,依然看着妙舞,“通过交手,本座已经看出了明不绝在《不老书》上的成就。本座这一刀的玄机,应该能叫他琢磨好些时间了。” 论实力,确实是明不绝更高,论境界,也是他暂时略高一层,但论对修行的领悟和对万物的理解,乃至阴阳生死的相关造诣,沉羿觉得自己还是不下于人的。 那一刀干脆利落地斩杀了萧长空,甚至斩断了明不绝所凝聚的气刃,要是明不绝当真很是谨慎的话,此刻他该退去了。 新皇登基之时,大玄九州的刺史以及各路诸君的军主都该入京朝见,表达忠诚之余,也是要进行一番中央和地方的交锋,定下今后的基调。 这等时刻,其实也是相当关键的,尤其是在先帝当年一出脑溢血cao作的前提下。托先帝的福,其余各州在见到幽州的遭遇后,如今对京中朝堂的信任度相当微妙。 要是这一次安王没能处理好,他这龙椅即使坐上了,也不安稳。 另外,真武道还在那边等着,随时可能来一波反击,以普遍理性来讲,本就谨慎的明不绝此时该更谨慎。 “除非······”鬼王低声道。 “除非那口不死魔刀展露的并非所有。” 沉羿目光幽幽地看着前方。 此时众人已是行到一处小镇外,再往前大约百里,就能看到京城最外围的区域了。 而在这小镇之外,有一酒肆,一状若少年的书生就在酒肆外头的四方桌旁坐着,此刻手中端起一碗酒,向着沉羿遥遥一敬。 不老山掌座,白小楼的师父,鬼王的师兄——明不绝,他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前方。 酒肆内外还有其他人在,有酒客,也有店家小二,但在明不绝敬酒之时,他们都突然停了下来,凝滞住了动作。 就像是一幅绝好的水墨画,生动描绘着乡间酒肆的场景,但就是不会动。 无声的沉默,以明不绝为中心扩张,弥漫开来,连带着一路吆喝的炮灰们也闭上了嘴。 “既然来了,不如坐下陪本座喝点水酒,谈谈心如何?”明不绝轻笑道。 看来他这一关,是没法直接过了。 沉羿也不显怯意,飘身落下,带着鬼王、红莲夫人、雄图,还有刚救出来的“盟友”无因一同前行,走向酒肆。 “本座本以为你会退去的。” 沉羿大马金刀地坐在明不绝对面,一点都不客气地道。 “颠倒阴阳,逆乱生死,那一刀的玄机确实不差,但想要让本座退去,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明不绝笑着比了个手势,道,“若本座当真如此谨慎,那么先前送出的不死魔刀,就不会倾尽全力凝聚。那样岂不是暴露了本座的底细?” “当真?”沉羿敏锐把握住明不绝话语中的字眼。 “是啊,‘当真’,因为还可能是假的谨慎,”明不绝饮了口酒水,道,“生死无常,我亦无常,做人做事,最不该的,就是被人看出心思。有些人当了一辈子正人君子,也许就是为了做一次小人。有的人谨慎了一辈子,也许就是为了在最该谨慎的时候做不谨慎的事。莫要被固有的印象给欺骗了。” “小楼啊,这是本座曾经亲口教导的,你都忘了吗?” 他谈笑风生,举止从容,虽不显大宗师级别的气势气机,却渐渐成为了此地的中心,言语之中显露出敦敦教导之意,恍如老师在对待自己的学生。 “抱歉,本座失忆了。”沉羿澹澹道。 “所以你就打着清理门户的旗号来对付为师,”明不绝露出悲切之色,“小楼啊小楼,为师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的不敬,你甚至都不肯喊我一声师父。” 语含悲切之意,音带伤痛之感,甚至连夏日的阳光都变得阴沉,热风都变了温度,带着秋的凄切悲凉。 ‘一念如天,变幻四季,这周边已是成了他的领域,明不绝的境界,比我预估的要高。’ 沉羿见状,心中评估。 他如今控制着道虚真人,对于天元境界的诸般玄妙也是了然于心,这念动四季变的本事,在道虚真人三元归一之前,可是完全做不到的。 明不绝能做到这一步,他就算还没到三元归一的层次,也不远了。 “你做错的只有一点,就是挡了本座的路。” 心中评估忌惮,明面上,沉羿的面容毫无波动,澹澹的话语听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 “挡了路吗?”明不绝又是突然一笑,如春光明媚,周遭阴沉之色皆是散开,“这个回答,为师很满意啊。徒儿,你长大了。但是······” “在为师挡你路的同时,你也挡了为师的路啊。天魔,你既然拒绝了喊师父,那本座也不需要留情了。” 称呼的改变似乎代表着心思的转换,明不绝说变脸就变脸,周遭突然转为冬的肃杀,无数条冷风吹拂而过,带来无限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