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剧烈的快乐与太剧烈的悲哀是有共同点的:一样需要远离人群。 青霞是这样想的。 但很多时候,其实她……只不过是一直被逼着逃离。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青霞有时会觉得自己很悲哀。 那种悲哀是生无扎根处,死无埋骨所。 花果山的猴长大了。 走了,又回来了。 一直到现在,青霞都觉得猴是了不起的。 猴有着一个又一个的传说,他是一个传奇。 地狱行者孙悟空,齐天大圣孙悟空,三味真火孙悟空,火眼金睛孙悟空,斗战胜佛孙悟空…… 一个又一个的传奇故事! 可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每个都有圆满的收场。 就像说书人口中的悲壮故事,其实一句听不进去,只记得旁边胡琴咿咿呀呀的拉着,像置身于万盏灯火的夜晚,那声音拉过来又拉过去,全是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 猴的收场并不圆满。 花果山五百年烽火狼烟,莽莽森林化为废墟,那鲜花只绽放在尸体上。 那是彼岸花,它只盛开在地狱啊。 花果山已经成了地狱。 地狱是没有生命的,那时的传说总是那样。 起码花果山没了生命。 在这废墟中,只有它这棵树还屹立在那里。 看着海,听着海,想着海。 战争停止之时,花果山已经没了。 只剩它这棵孤零零的树。 有时,她会想念小松鼠,只是她最后看到小松鼠时,小松鼠早已不看海。 一只穿着盔甲的小松鼠,爬到树顶,看着远方。 却只不过因为它是哨兵。 远方呢? 再也没有了。 但哪怕看看这样的小松鼠也好。 只是连这样的小松鼠再也没有了。 花果山的生命毫无踪迹,世界上再也没有花果山这个地方。 只有她,一颗孤零零的树。 这样的岁月是孤独与折磨的,她总期盼着,有一天花果山能重新长出一棵草、一朵花、一个生命。 也许,那样她就不孤单了。 可没有,这片土地,黑火一直在燃烧。 她甚至绝望得已经要忘记这片土地了。 可有一天,猴回来了。 猴站在树上,孤零零的看着远方。 就像她一样。 她甚至看到猴眼中悲哀的神色,她觉得自己与猴很像,起码这一刻是的。 是同病相怜了,还是觉悟了? 可极端病态与极端觉悟的人终究不多,时代是这么的沉重,不容他们那么容易就大彻大悟。 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不过都是从一个地方被逼得逃到另一个地方的可怜虫而已。 瞧那猴,真可怜,真悲哀。 他已经没了当年的盛气凌人,他已经不是振臂一挥应者云集的英雄,他已经不敢再大声狂傲一句敢叫日月换新天。 他……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就像一个垂暮的可怜老人。 终于,猴笑了起来,对她说道∶“你知道吗?我当了神仙!” 猴在苦笑。 她想张开说话,可是她已经很多年没杀人了,再说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还会有人烟。 所以,她没有嘴巴。 只有叶子沙沙作响。 猴笑了起来。 可她知道,他这笑一点也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