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子,其实苏老板话里话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是掌握了一些关于这口井的信息的,似乎已经为此工作了很长时间。听她话里还有多年期待施家人出现的意思,这内涵其实就很耐人寻味了。而且我总觉得她说得事情似乎已经和我们理解的挖宝有出入,有可能完全不是同一件事。什么宝要挖这么久还挖不明白?他们期待施家出现干什么?肯定不是来分一份,利益面前没有这么讲道义的陌生人。一伙开着咖啡馆蹲守在井边的人,我很难善意地理解他们。 没想到我摸鼻子的动作居然被苏老板扑捉到了,她看了我一眼,眼里的笑意多了点,我心想:“聪明人最容易自作聪明,看来苏老板过度解读我的动作,她以为我潜意识里有不同于施廷的想法要表达。” 苏老板并不回答施廷的话,大家都沉默了,就这么互相看着,然后施廷突然问:“是你们把井挖开的?” 苏老板点点头,说:“施先生技术不错,凭一个探测仪就发现里面空了。” 施廷问:“那你们还空守在这干什么?” 苏老板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摇摇头说:“可能是我们的努力不够,可能是我们关注点不对,可能是展开的面不宽,总之进展不理想,期望能和施先生深入合作,或者您指个方向?” 苏老板的眼神炙热起来,盯着施廷的架势好像要扑过去扒他的衣服。 施廷转过头看着我,撇撇嘴做了一个含义非常模糊的表情,然后继续看着苏老板沉默。别人看他似乎在耍酷,但凭我和他结交多年的经验,我知道他只有在题目不会做时才这副德性。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方向肯定不是向上,深入合作不是我们不愿意合作,苏老板有什么需要我们在能力范围内肯定配合,大家都是邻居,但是我们也不知道拿什么合作,或者您先说说你们拿什么出来合作?” 其实目前的情势已经有点骑虎难下,就好像挖宝游戏挖到别人脚上,然后别人对我们说:“你们真厉害,一出手就踢破了我们多年的秘密,看来和我们预料的一样你们真的懂行,现在我们希望你们拿出点诚意和本事来把问题解决了,别坏了大家的好事。”可我们真的拿不出什么,除非施廷瞒着我还知道更多别的。 我也考虑过实话实说,可对方凭什么相信我们不是在推脱呢?我们承认自己是做白日梦的废柴?废柴的结局会不会更糟糕? 苏老板显得很高兴,对我说:“楼先生的方向是正确的,大家要多考虑合作的可能性。”说完她和那个男的轻声说了句什么,男人就起身离开了。期间我和施廷交换了眼神,我们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重,我们都很清楚地意识到傍晚和苏老板短短的数分钟接触,施廷压根就没有对她介绍过我,可她居然知道我姓楼。 苏老板这时候说:“合作的基础当然是实力和信任,两位也不用戒备心那么重,我们不是犯罪集团,不会强迫二位。” 施廷问:“苏老板真的是北京来的?” 苏老板说:“叫我苏婷好了,我是北京人。” 我说:“这鼓浪屿上还有个舒婷。” 苏老板笑得很灿烂:“我知道,朦胧派大诗人舒婷,厦门文联的主席。凑巧同音而已,我没骗你们。” 施廷说:“有一种避孕药也叫舒婷。” 苏老板没理他。 这时那个男的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递给苏老板,苏老板接过来浏览了一下,并没有递给我们,而是看着手中的文件夹对我们说:“现在是大数据时代,什么都是靠信息说话。一个多月前施先生第一次把目光投向那口井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收集相关的信息,一直到今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就不多说了,诸位都知道,不然我们也不会坐在一起了。五十年代以后施家的人从没出现过,即便是八十年代因为这块地皮打官司,施家也没表现出特别顽强的坚持,最后不了了之,所以我们一度怀疑施家后人已经不了解这口井的意义。现在想想也真的太武断,有谁能放弃那地方。” 施廷插嘴:“你们什么时候把井挖开的?” 苏老板回答道:“很早,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 施廷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苏老板接着说:“收集资料时我第一个注意到的细节就是施先生学的是建筑,这和您的曾祖父是一样的。” 施廷依旧不吭声,苏老板于是继续说:“我们调查过,您的高祖父挖了这口井,然后送你曾祖父学的建筑。您曾祖父在国外的后人基本都是从事商业,无人再学建筑;留在国内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受过良好教育,至于施先生的父辈叔伯也都没有过上大学,而同辈弟兄里也只有你一个大学生,学的恰恰也是建筑。也就是说留在国内的后人从你曾祖算起四代人只有你和你曾祖父上过大学,学的都是建筑。大学毕业后你基本接管了别墅的经营,一个多月前却到期不再续约,整修开始不久我们就发现了您对这口井特别关注,当时我们是喜出望外的,这样我们至少确定了施家还是有人了解情况的,是可以合作的对象。半个多月前您似乎开始召集人手,首先接触的就是楼先生。我们进行背景调查时发现楼先生学的专业和这些毫不相关,但进一步调查才发现楼先生的父亲生前是国内著名的符号学专家,在部队从事密码相关工作,想必家学渊源有可依重之处。半个月前在你们晚餐聚会的前一天,楼先生的女朋友适时从日本归国,她是人类学研究的硕士,这就让我们更坚信施先生即将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