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孟医生居然也在。餐桌上姜锋依然奔放健谈,姜荷和孟医生话都不多,姜mama偶尔搭腔,反而主要是我在负责与姜锋应和。 饭后姜荷就拉着我出门散步,得知孟医生一会就走,我提前和她道别。 下楼后姜荷问我为什么孟影配合姜锋一起糊弄我,我一点情绪没有还那么客客气气。我反问姜荷为什么在日本那么久没学会日本的礼仪,姜荷说日本人的礼貌是仪式性的,和内心无关,我说我也是。再说了那是人家的工作,对事不对人。 姜荷问:“她明知你不是抑郁症,还每星期辅导你什么?” 我说:“她有任务在身,虽然明知我另有疾患,但也必须得找个理由接触了解观察我吧。” 姜荷不以为然:“她告诉你十五岁上大学,本硕博连读八年也是工作需要?” 我说:“治病需要患者的信任,她年纪那么小,不把这些亮出还真没办法让我拿她当回事。” 我岔开话题:“我看她和你们家很熟悉,不像是一般上下属关系。” 姜荷说:“她是我爸大学同学的孩子,她从小就很会读书,为了给她最好的教育环境,我们家到上海没多久她父亲就把她送来了。那时候正是我彷徨无助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们关系很好。后开我去了日本,她在上海读书读得相当不错,等我回来治病时,她也照顾过我。之后我在国内读高中到高二,原本打算和她一起跳级参加高考的,后来去了日本才耽误了我本硕博连读,不然我也能拿出来吹吹牛。” “看得出你爸在公司里挺重用她。” “在我爸眼里,孟影学的那才是真学问,我这个人类学你那个广告学基本上屁都不是。” “我这个广告学我爸也说屁也不是,说我是重商主义下的可耻帮佣。” 又走到了假山前面,我想起了母亲,想给她打个电话,但是考虑到她的黑夜忌讳,决定明天白天再打。 姜荷猜到了我的心思,看了我一眼说:“想你妈了?” 我说:“明天给她打个电话。” 姜荷说:“一旦开始治疗可能就不方便打电话了,你最好和家属朋友早打招呼,免得引起不必要恐慌。” 我很奇怪:“为什么不方便打电话?” 姜荷说:“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你看过医生治病时允许病人玩手机了吗?” 我看着姜荷,觉得她没有完全说实话。后来我才明白,即便给我手机,我也没力气拿起来。 晚上睡之前想了很多,原本的现世安稳随着父亲去世幻觉破灭,才发现我生命里可以互相扶持依赖之人居然这么少,柔弱的母亲甚至还等待着我的支持,而我提供不了让她觉得踏实的环境。 如果我要活下去,必须度过两个难关,一是解决遗传基因问题,二是治疗多重人格问题,我的这两个难关可能就是父亲的鬼门关,诊断报告出来没多久,我父亲在那个时间点上突然旧病复发不可能不于此有关。 姜荷有关人体试验的推测虽然荒诞,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确必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特别是父亲还很可能因此提早过世,父亲即便参与了什么试验咎由自取也不至于非得搭上性命,母亲承受丧夫之痛更是完全无辜。 这个事情必须要查清楚。 至于我和姜荷,如果我们是试验的牺牲品,起码有权利知道为了什么而牺牲吧? 入睡后也一直不很踏实,夜游神出现时满脸的愁容,脸上的皱纹都揪在了一起。她看着我可怜巴巴:“我感觉他们真的要杀了我。” 我有些不忍:“我昨天和你开玩笑的,他们治疗的是我的病,而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玩伴。” 夜游神狐疑地看着我:“你能确定吗?你更大更有经验,他们真的不是要害我?” “所以你以后别再自称楼兰雨,人家说你属于精神分裂出来的幻觉,你别自己往枪口上撞。” 夜游神小心翼翼地说:“也许我们合二为一,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脑海里涌现了许多回忆,奶奶的笑容,爸爸辅导我学习符号学,mama指着我鞋上的泥教训我,我拿着佛经一句句找释义,记忆陌生却又亲切,渐渐地带着久违的熟悉感慢慢散去。 我仿佛听到夜游神说:“我也生产记忆,而且我还是记忆的搬运工。” 早饭后姜锋先走了,姜mama说她今天就不陪我过去了,过两天再去看我,然后也开车走了。姜荷说姜mama当校长的瘾十几年没变,她创办的亲子素质培训机构相当成功,已经在很多城市有了分支。于是我和姜荷开着那辆沃尔沃自己过去江臣。我问姜荷要不要把行李也带去,姜荷说不是要把我发射到太空去,不用带行李。